黄河水裹挟着初春未消融冰凌奔涌东去,两岸的河滩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林大虎勒马立于阵前,五千济南兵甲胄鲜明,阵列严整,玄色披风在河风中猎猎作响。
黄狗儿按刀立于左,张尽忠横握长柄大刀守在右,三人目光如炬,望向对岸黑压压的兖州、东昌府兵。
对岸的“虞”字旗,“赵” 字旗在风中歪歪扭扭,旗下簇拥着一群衣甲破烂的士兵,不少人手里还握着锄头木棍,看得济南兵阵中响起阵阵嗤笑。
林大虎突然拍马出列,长枪直指对岸:“赵业祖!敢不敢出来单挑?赢了我,济南军立马退走!”
声如洪钟,顺着河风飘到对岸,震得几个府兵手里的兵器都掉了。
赵业祖缩在亲兵堆里,听见这话脸都白了。他本是靠着家族势力才混上兖州府兵统领,别说单挑,就连马都骑不稳当。
此刻被林大虎指名道姓,双腿抖得像筛糠,哪里敢应声。
“统领,那汉子叫阵呢!” 旁边的亲兵急道。
“叫…… 叫什么叫!” 赵业祖强装镇定,声音却发飘,“他…… 他是诱敌之计,别上当!”
赵业祖内心打定了主意一直龟缩,他一直认为这次率军过来时是做做样子,哪知道这回来了个愣头青。
说着赵业祖往外看了一眼,随即看清了林大虎的模样,旋即瞪大了双眼,居然是他?
他本能的想逃走,忽的想着自己身边全是守兵,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林笔遥,你居然还活着。有本事冲过来啊!我看你是不敢吧!”
林大虎怒火更盛,又吼道:“赵业祖!你要是个男人就滚出来!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吗?”
黄狗儿和张尽忠并不知道林大虎为何如此激动,也不知道为何对方喊林大虎为林笔遥。他们能感受得到的是,今天的林大虎,格外的激动。
赵业祖只是挥手喊:“放箭!给我放箭射他!”
几支箭矢稀稀拉拉地射过来,连林大虎的马边都没沾到。林大虎怒极反笑,猛地一提马缰:“懦夫!看我取你狗命!”
“大虎哥!不可!”
黄狗儿和张尽忠同时出声阻拦,却哪里拦得住。林大虎的战马早已如离弦之箭,踏着薄冰冲过浅滩,直扑对岸的赵业祖。
“拦住他!快拦住他!” 赵业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周围的府兵虽弱,毕竟人多,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刀枪棍棒齐往林大虎身上招呼。
一个满脸胡须的府兵举着锈迹斑斑的长刀,嘶吼着朝林大虎的马腿砍去,林大虎长枪一挑,枪尖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咽喉,那府兵眼睛瞪得滚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又有两个府兵举着锄头从两侧袭来,林大虎手腕一转,长枪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左边的府兵被枪杆扫中太阳穴,闷哼一声倒地;右边的府兵锄头还没落下,就被枪尖挑中胸口,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人堆里。
林大虎长枪舞动如飞,枪尖过处,府兵纷纷倒地。他身形矫健,在乱军之中穿梭自如,任凭府兵如何围攻,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攻击。
“杀过去救人!”黄狗儿怒吼一声,拔刀率先冲过河滩。
张尽忠紧随其后,长柄大刀抡开,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五千济南兵如潮水般涌上去,与府兵绞杀在一处。
五千济南兵如潮水般涌上去,与府兵绞杀在一处。济南兵的甲胄精良,刀法娴熟,一个个如同猛虎下山。
河滩上顿时成了修罗场。济南兵战力虽强,可府兵仗着人多,前仆后继地往上冲。
冰碴混着血水流淌,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惊得河面上的水鸟四散飞逃。
黄狗儿眼尖,瞅见林大虎被数十名府兵围在中间,虽未受伤,却也难以突围,急忙吼道:“大虎哥!跟我走!”
他挥刀劈开围攻林大虎的三个府兵,硬生生挤出个缺口。张尽忠从另一侧杀到,长柄大刀横扫,逼退周围的敌人。
“撤!” 黄狗儿抓住林大虎的马缰,用力往回拽。
林大虎望着近在咫尺却被亲兵护得更紧的赵业祖,眼中似要喷火,却被黄狗儿和张尽忠一左一右架着,只能眼睁睁看着离那仇人越来越远。
济南兵且战且退,撤回南岸时,阵形已有些散乱。
不少士兵身上带伤,脸上沾满了血污,河滩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济南兵折损了三百多,府兵那边更是躺下了近千,冰面被血染得通红,顺着水流缓缓漂动。
回到营中,林大虎甩开黄狗儿,张尽忠的手,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帐篷。进帐后,他背对着帐门,宽阔的肩膀微微起伏,却始终一声不吭。
黄狗儿叹了口气,转身对外面的亲兵道:“看好将军,别让他再冲动。”
又对张尽忠道:“尽忠哥,清点伤亡,加固营防,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今夜怕是不太平。”
张尽忠点头,目光望向对岸模糊的灯火,眉头紧锁。
帐内,林大虎依旧立在原地,握着枪杆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对岸赵业祖那挑衅的嘴脸和府兵们围上来时的嘴脸在他眼前交替闪现,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兄弟们冲杀时的呐喊和倒下时的闷哼,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憋得他喘不过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