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信都城头的哨兵便揉着惺忪的睡眼登上城楼交接班。
他刚站稳脚跟,便被城外的景象惊得一个激灵 —— 北狄骑兵正列着整齐的队伍在城下驰骋,三万铁骑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马蹄声如同闷雷般滚滚而来,仿佛随时都会发起冲锋。
“敌袭!” 哨兵的惊呼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城楼上顿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
正在睡梦中的士兵们闻声惊醒,手忙脚乱地披上铠甲,拿起兵器冲向城墙。
贺破虏接到消息,立刻起身,披上战袍快步登上城楼。
黄狗儿和陆承钧也随后赶到,三人并肩站在垛口旁,望着城外的北狄骑兵。
黄狗儿眉头紧锁,“三万骑兵压境,这阵仗可不小。”
陆承钧却摇了摇头:“未必。你看他们虽然气势汹汹,却只是在城下耀武扬威,并没有真正攻城的迹象。”
贺破虏点了点头:“承钧说得对。阿骨律刚损失了四万兵力,不可能这么快就发起大规模进攻。这恐怕是他的疑兵之计,想试探我们的虚实。”
正说着,城外的北狄骑兵突然停下脚步,列成整齐的方阵。
合赞?伯颜策马出列,在城下高声喊道:“贺破虏,有种的就出来应战!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算什么好汉!”
城楼上的士兵们闻言大怒,纷纷怒骂起来。更有士兵按捺不住,怒吼道:“这狗娘养的,俺去会会他!”
贺破虏对众人说道:“这是激将法,千万别上当。”
他转向陆承钧,“传令下去,加强防御,弓箭手上弦待命,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箭。”
“是!” 陆承钧躬身领命,转身去传达命令。
接下来的几天,北狄骑兵每天都会在城下耀武扬威,时而呐喊助威,时而策马狂奔,却始终没有发起进攻。
到了晚上,他们便会悄悄撤回大营,只留下少量士兵在城外警戒。
“要打不打得,真烦人” 林大虎看得焦躁不安,“天天这么折腾,弟兄们都快熬不住了。”
黄狗儿却显得十分平静:“他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沉住气。这分明是想让我们疲惫不堪,好找机会下手。”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匆匆登上城楼,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像是有人在挖掘地道。”
贺破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带我去看看。”
众人跟着斥候来到城外一处隐蔽的小树林,只见地面上有明显的挖掘痕迹,泥土还带着湿润的气息。黄狗儿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闻了闻:“这挖的时间不长,应该是昨晚留下的。”
陆承钧环顾四周:“这里离城墙不过百丈,若是真挖通了地道,后果不堪设想。”
贺破虏却微微一笑:“阿骨律这招也太明显了。故意留下这么多痕迹,生怕我们不知道他在挖地道。”
他转向黄狗儿,“黄将军,你带人在这附近多布置些陷阱,再派些人轮流值守,一旦发现有人靠近,立刻禀报。”
“那地道……” 黄狗儿有些迟疑。
“不用管它。” 贺破虏道,“这应是阿骨律的声东击西之计,他就是想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这里,好从别的地方下手。我们偏偏不上他的当,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将军英明!” 黄狗儿领命而去。
城中军营里,温承宇见陆承钧正清点各营伤亡名册,凑上前压低声音道:“陆将军,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承宇此人很重等级观念,朝廷任命陆承钧为对抗北狄的总指挥,名义上就是他的上级。
陆承钧头也未抬:“讲。”
“您看这伤亡统计,” 温承宇指尖点在名册上,“咱们冀州军损失近两万,济南备倭兵也折损了三千,可山东兵才伤亡了一千…… 他们参战勇,损失反倒最小?依属下看,他们怕是没真心帮咱们,留着力气呢。”
陆承钧猛地合上名册,冷冷看向他:“温侍郎说这话前,怎不看看山东兵冲在最前面时,你带的备倭兵还在阵后观望?他们损失少,是因为黄将军调度得当,弟兄们悍不畏死,不是你能揣度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眼下大敌当前,你不想着同心御敌,反倒猜忌友军,安的什么心?”
温承宇被骂得脸色涨红,喏喏退下,心中却憋着一股怨气。
回到济南备倭兵营中,他召集几名心腹,阴恻恻道:“你们没瞧见吗?山东兵看着勇猛,实则藏着猫腻,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依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反贼,来这儿是想趁机夺城!”
心腹们面面相觑,有人迟疑道:“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 听说山东那边分了地,百姓都念着好呢。”
“那是他们收买人心!” 温承宇怒拍桌子,“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都警醒着点,别被山东兵卖了还帮着数钱!”
可他的话刚在济南备倭兵里传开,便引来一片嗤笑。
一个老兵啐了口:“温将军怕是打糊涂了!俺侄子就在山东务农,前阵子家书里说,官府把地主的地分了,他家里五口人分了十亩良田,开春种上麦子,再也不用看权贵脸色。这样的地方出来的兵,能是反贼?”
另一个士兵接话道:“就是!上次冲锋,林将军带头冲在最前面,山东兵跟不要命似的,若不是他们撕开缺口,咱们早被北狄骑兵冲散了。说他们不出力,良心过得去吗?”
流言传了两天,不仅没人信,反倒有士兵把这事捅到了贺破虏那里。贺破虏只是淡淡吩咐:“温承宇治军不严,罚他禁足三日,好好反省。”
温承宇得知后,气得摔了茶杯,却也只能憋在帐中,碰了一鼻子灰。
信都城外的村镇里也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一些穿着冀州军服饰的人在村里散布谣言,说北狄军已经元气大伤,不堪一击,很快就会撤退。还有人说,贺破虏已经向朝廷求援,援兵不日就到,信都城固若金汤。
这些谣言很快传到了信都城里,一些百姓和士兵开始放松警惕。有人觉得北狄军不足为惧,甚至提议主动出击,一举击溃北狄大营。
贺破虏却显得很冷静:“谣言止于智者。这些谣言明显是北狄人散布的,想让我们放松警惕。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他转向陆承钧,“承钧,你去安抚一下百姓和士兵,告诉他们不要轻信谣言,北狄军还很强大,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是!” 陆承钧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贺破虏又看向林大虎:“笔遥,你带人加强城中的巡逻,尤其是粮仓和军械库,一定要严加看管,不能出任何差错。”
“放心!” 林大虎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信都城里的气氛渐渐平静下来。百姓们不再轻信谣言,士兵们也保持着高度警惕,城防工事在黄狗儿的指挥下不断加固。
城外的北狄骑兵依旧每天在城下耀武扬威,地道的挖掘痕迹也越来越明显,但信都城内的人们却不为所动,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