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破虏和陆承钧听完圣旨,皆是面色凝重。待太监离去,贺破虏将圣旨重重拍在案上,眉头拧成了疙瘩。此时,陆承钧拆开了那封来自萧国公的密信,越看脸色越沉。
“好一个‘擅自行动’,好一个‘失职让权’!” 贺破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换来的就是这样的评价?温承宇在战报里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也就罢了,竟还敢污蔑我与黄承天勾结!”
陆承钧将密信递给他,沉声道:“萧国公也来信了。他劝我们先交出军权保平安,说北狄虽败,天下仍是乱世,文官掌兵不行,终究还是要靠我们武将。让我们态度诚恳些,主动上交兵权,回京修养,在京里老实些,不要随意出门,不要拉帮结派。”
贺破虏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一遍,冷哼一声:“交出军权?这兵权是我们用血汗换来的,是保家卫国的资本,凭什么说交就交?”
“萧国公也是一片苦心。” 陆承钧叹了口气,“他在京中,更清楚陛下的心思。主动交权,至少能表明我们没有二心,或许还能保得平安。若是顽抗,后果不堪设想。”
“保平安?” 贺破虏眼神锐利,“交出兵权,我们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魏帷幄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君命已下,我们本就没有太多选择。” 陆承钧缓缓说道,“萧国公说得对,天下仍是乱世,我们只要活着,总有再起之时。若是此刻硬碰硬,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贺破虏沉默了,他知道陆承钧和萧国公说得都有道理,可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却难以平息。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打赢了仗,还要主动交权,还要态度诚恳……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忍一时风平浪静。” 陆承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可以先交出兵权,回京述职。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他们也未必能找到陷害我们的借口。而且,萧国公在京中,想必也会暗中照拂。”
贺破虏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着情绪。他看着手中的密信,萧国公的字迹苍劲有力,字里行间满是关切与警示。良久,他才缓缓点头:“也罢,就依萧国公所言。交出兵权,回京休养。但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这些武将,那些文官能撑得起这片江山吗?”
“这也是萧国公的意思,文官掌兵终究不妥,朝廷迟早还会用到我们。” 陆承钧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我们只需在京中安分守己,等待时机便是。”
两人商议妥当,当即决定主动上交兵权。贺破虏亲自写下交接文书,将自己手中的兵权悉数交出,态度诚恳地表示愿意回京述职,听从朝廷安排。
一切准备就绪,贺破虏和陆承钧带着几名亲兵,踏上了前往洛阳的路途。一路之上,尘土飞扬,两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贺破虏和陆承钧回到京都洛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刑部自请审查。
刑部尚书周肃正正在批阅卷宗,听闻贺、陆二人自请审查,先是一愣,随即挥手让狱卒退下:“请二位将军到偏厅奉茶。” 他虽属魏党,却深谙为官之道 —— 这两位刚从冀州战场载誉而归,便是陛下也得让三分,何必做那恶人。
偏厅里,周肃正亲自为二人斟茶,笑容和煦:“贺将军、陆将军此番大捷,洛阳城小儿都能说上几段,周某敬佩得很。”
贺破虏放下茶盏,开门见山:“周大人不必多礼,我二人今日来,是为交代蜀地平乱后擅自调兵之事。”
他从怀中掏出早已写好的供状,条理清晰地陈述了从蜀地驰援幽州的前因后果,字字恳切,却无半句辩解。
陆承钧也呈上文书,详述让出主帅之位的缘由:“当时北狄主力压境,贺将军麾下皆是百战之师,由他统领更能速战速决,并非私相授受。”
周肃正仔细看过供状,并未多问,只道:“二位将军所言详实,周某这就整理成折,呈给陛下。” 他将供状收好,又闲聊了几句战场趣闻,便要客气地送二人出门,贺破虏和陆承钧自是担心先行回府落人口实,执意要在刑部等。
当日下午,周肃正捧着奏折入宫。永昌帝翻阅着供状,见两人对擅自调兵之事供认不讳,反而对与黄承天的往来轻描淡写,眉头微微挑起。
“陛下,贺、陆二人对所犯过失并无隐瞒。” 周肃正垂首道,语气不偏不倚,“只是字里行间,似有难言之隐。”
他刻意停顿片刻,见皇帝眼中闪过疑虑,才又道,“臣不敢妄议,只是觉得…… 若非心中无鬼,何必对沧州那段交往避而不谈?”
永昌帝放下奏折,指尖在案上轻叩。周肃正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比任何攻讦都更能勾起猜忌 —— 主动认罪却回避关键,这不正是欲盖弥彰?尤其是贺破虏调兵确属越权,由不得他不多想。
“知道了。” 永昌帝挥挥手,“他二人功大于过,让他们先回府休养。”
旨意传到刑部时,贺破虏正与陆承钧在廊下对弈。听到 “回府休养” 四字,两人起身谢恩。
走出刑部大门,秋阳正好,陆承钧轻声道:“按原计划行事?”
“自然。” 贺破虏点头。
次日清晨,贺破虏独自前往萧国公府。门房见是他,不敢怠慢,引着穿过三道回廊,才到正厅。萧国公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进来,连忙屏退左右:“你二人倒是沉得住气。”
“全凭国公提点。” 贺破虏躬身行礼,“只是不知陛下究竟会如何处置?”
萧国公抚着花白的胡须:“陛下要的是兵权,不是你们的性命。闭门谢客,少惹是非,等风头过了再说。”
午后,陆承钧也单独到访萧国公府,说辞与贺破虏如出一辙。待两人都离开,萧国公望着空荡荡的正厅,轻叹一声 —— 这般泾渭分明,既是做给陛下看,也是无奈之举。
第三日,贺破虏身着素服,捧着灵位来到岳战霆府上。昔日车水马龙的将军府如今只剩几户老仆,灵堂设在西跨院,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将灵位安放妥当,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低声道:“岳将军,阿骨律已死,您的大仇得报了。”
次日,陆承钧也独自前来吊唁,与贺破虏一般,只在灵前默立半晌,便悄然离去。
消息传到宫中,永昌帝正在翻看密报。见两人分头拜访萧国公,又先后吊唁岳战霆,却从未私下会面,不由冷笑一声:“倒会做人。”
身边的太监吴永安小心翼翼道:“陛下,他们这是表明无心结党呢。”
“朕知道。” 永昌帝放下密报,“可兵权必须收回。” 他要的从来不是俯首帖耳,而是绝对掌控 —— 哪怕这两人清白无辜,只要手握重兵,便是潜在的威胁。
此时的贺府与陆府,正大门紧闭。
访客再多,门房只一句 “将军抱病谢客” 便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