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承天率军回到济南时,已入夏。
经过数日休整,从沧州带回的备倭兵与流民渐渐适应了山东的秩序,城中的铁匠铺与粮坊昼夜不歇,处处透着蓬勃的生机。
这日午后,黄承天在元帅府的议事厅铺开兵力名册,韩明璋正用朱笔圈点伤亡数字。
“原先的山东军折损了三千七百余人,大多是在冀州平原那场恶战中没的。” 他将笔搁在砚台上,指尖划过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好在补充了一万六千备倭兵,还有沧州来的流民里挑出的精壮,总共加起来……”
“七万整。” 黄承天接过话头,指节叩了叩案上的沙盘,“比打徐州恰比前翻了一倍还多。”
邓正阳则在一旁补充:“粮草能支撑半年,只是军械还得再赶制些,还需要联系徐州和东昌府再送些材料过来。”
正说着,亲兵匆匆捧来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沧州来的急件,说是温承宇派人送来的。”
黄承天拆开信函,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末了将信纸往案上一拍:“温承宇这小子,竟让咱们把备倭兵送回沧州,还说逾期不回就按逃兵论处。”
韩明璋接过信纸扫了两眼,冷笑一声:“他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些备倭兵本就是山东子弟,家里分了田宅,老婆孩子都在济南,凭什么要回沧州受他摆布?”
黄狗儿凑过来瞅了瞅,眉头拧成个疙瘩:“这可咋办?真把人送回去,那不是让弟兄们去送死吗?可要是不送,他定然会拿这个说事儿。”
邓正阳推了推眼镜,沉吟道:“温承宇此举,明着是要兵,实则是想试探咱们的态度。咱们若是服软,他往后只会得寸进尺。”
黄承天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声道:“备倭兵肯定不能送,这是底线。可如何应对温承宇的挑衅,得好好琢磨琢磨。”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都在为是否归还备倭兵的事犯愁。就在这时,黄狗儿忽然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哎,哥,两位军师,咱们要不要趁机拿下沧州?”
这话一出,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韩明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身体微微前倾:“二将军这主意,倒是有点意思。”
邓正阳也直起身子,推眼镜的手顿在半空:“拿下沧州…… 这倒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黄承天脸上的愁云也散了些,盯着沙盘上沧州的位置:“继续说。”
黄狗儿见众人都有兴趣,来了劲头,站起身比划着:“温承宇带了几乎所有的兵力去打幽州,沧州肯定空虚。咱们弟兄刚打完仗,士气正盛,趁他后院没人,一鼓作气把沧州拿下来,既断了他的后路,又能扩大咱们的地盘,多好!”
韩明璋抚掌道:“此计可行!温承宇在信里骂咱们是反贼,横竖都要被他猜忌,不如先下手为强。只是……” 他话锋一转,“咱们刚在山东站稳脚跟,是先埋头治理农桑,还是即刻向外扩张,得仔细掂量。”
黄承天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街上往来的货郎与农夫,忽然开口:“去年刚推行均田令时,章丘县的农户说,只要能安安稳稳种三年地,就算死也甘心。” 他转过身,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可温承宇的信摆在这儿,朝廷容不下咱们,这是明摆着的事。”
“大帅说得是。” 韩明璋摇着羽扇,语气凝重,“温承宇在信里骂咱们是反贼,等他收复了幽州,必然会转头来打山东。到那时,咱们退无可退。”
黄承天看着黄狗儿说道:“那这样,拨三万兵马给你......”
黄狗儿猛地攥紧拳头:“那就别等!温承宇带了十五万兵去打幽州,沧州定然空虚。不过不用三万,给我两万弟兄就行,我有个计划。”
黄承天眉头一挑:“哦?什么计划?”
黄狗儿压低声音,凑近众人说道:“咱们可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来,保管能拿下沧州。”
韩明璋听完,抚掌大笑:“妙哉!狗儿这计策,真是出其不意,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邓正阳也连连点头:“此计甚妙,既考虑到了沧州的防御弱点,又能发挥咱们弟兄的优势,可行性极高。”
黄承天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好小子,果然有你的。这计划确实周到,两万兵力足够了。”
黄狗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其实也没啥,主要是抓准时机。我和大虎哥二人拿下沧州足矣,只要动作够快,趁温承宇在幽州自顾不暇,说不定还能顺势拿下幽州不少城池,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还需要韩先生执笔,写一封备倭兵归营的信。做戏做全套不是。”黄狗儿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说罢,韩明璋便赶忙去写了证明。
黄承天不再犹豫:“好,就依你。两万兵力,由你和林大虎统领。切记,兵贵神速,莫要拖延。”
“得令!”黄狗儿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黄承天叫住:“记住,别伤了沧州的官吏,尤其是县令,他虽在温承宇手下做事,却为百姓办过不少实事。”
“明白!” 黄狗儿的声音已传出老远。
议事厅里只剩下三人时,邓正阳忽然轻声道:“打下沧州容易,难的是如何应对朝廷的反扑。”
黄承天望着沙盘上的济南城,缓缓道:“那就让山东变得更强。等百姓们都明白,跟着咱们有饭吃、有地种,朝廷再想动咱们,也得问问山东的百姓答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