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周铭谅的大军在城外列阵,五万兵马连营十里,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城头那些歪歪扭扭的守军形成鲜明对比。
“陈长远!你拿下成都,本该开门献城,为何紧闭城门?”薛羽勒马出阵,声如洪钟,“统领念你有功,还想给你记上一功,你莫非要反?”
城头上鸦雀无声。片刻后,一支冷箭突然射来,擦着薛羽的耳边钉在地上,箭尾还颤巍巍地晃。
“放箭!” 一声嘶吼从城楼上传来,紧接着箭如雨下。周军阵前的盾牌手连忙举盾,“叮叮当当” 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好个白眼狼!” 周岳气得拔刀出鞘,“头领,直接攻城吧!”
周铭谅望着城头那些明显是临时拼凑的守军,冷笑一声:“他以为凭这些人能守住成都?传令,午时攻城!”
午时三刻,攻城号角准时响起。薛羽的东路军用撞木猛撞东门,李闯带着中路军架起云梯,邓正明则让人在西门外摆出佯攻架势。城头上的守军虽多,却大多是些没经过训练的流民,弓箭射得歪歪扭扭,滚石擂木也扔得毫无章法。
“这就是他收拢的一万多人?” 李闯一脚踹开一个爬上来的守军,大刀横扫,连斩三人,“比江西的乡勇还不如!”
东门的城门在撞木撞击下摇摇欲坠,守城的千总刚想下令放箭,就被城下射来的一箭穿喉。周军趁势涌入,守军像被踩破的蚁穴般溃散,哭喊声、求饶声混着刀兵相接的脆响,在街巷里炸开。
陈长远站在府衙的望楼上,看着城外的周军如潮水般涌入,手指死死抠着栏杆。
他原以为依靠成都府天然地理优势,怎么着也能守住,没料到连半日都顶不住。身边的张老三颤声道:“将军,西门也破了,咱们快撤吧!”
“撤?往哪撤?” 陈长远猛地转身,刀疤脸在火光里狰狞可怖,“让弟兄们退到府衙来,跟他们拼了!”
厮杀持续到暮色四合。陈长远的残兵被压缩在最后一进院落,还在负隅顽抗,却不过是困兽之斗。清点战果时,周岳来报:“头领,毙敌五千,俘虏三千,咱们伤亡不足一千。”
邓正明折扇轻点满地尸体:“这些人里,有七成是被裹挟的百姓。陈长远为了凑数,连流民都拉上了。”
周铭谅坐在府衙的公案后,看着墙上那幅被刀劈破的蜀地地图,沉声道:“围而不攻,留他一夜。”
次日清晨,周军正要发起最后攻势,却见成都府的正门 “嘎吱” 一声开了。
一个身影踉跄着走出来,后背绑着密密麻麻的荆条,正是陈长远。他衣衫褴褛,脸上还有几道血痕,远远就跪倒在地,朝着周铭谅的方向磕头。
“头领!属下罪该万死啊!” 他膝行几步,额头 “咚咚” 撞在地上,溅起的尘土粘在脸上的血污里,“您可得给属下做主!那张老三就是个白眼狼,当初若不是他撺掇,属下怎敢跟头领您刀兵相向?”
周铭谅勒马立于阵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周岳在旁撇撇嘴低声道:“统领,这戏演得也太假了。”
“统领有所不知,” 陈长远哭得涕泪横流,声音哽咽得几乎断气,“那日拿下成都,属下本想连夜派人给您送信,可张老三带着两百弟兄把府衙围了,说您容不下咱们这些蜀地旧人,不如占城自立。属下不从,他们就把属下绑了,还说要屠城逼属下就范啊!”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疤:“您看!这就是张老三给属下留的记号,说不从就再捅三刀!属下是忍辱负重才活到今日啊!”
邓正明凑近周铭谅耳边:“他这伤疤看着像是旧伤,倒像是早就备好的道具。”
“昨晚三更,” 陈长远忽然提高声音,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属下趁他们忙着逃跑,摸进张老三房里,一刀结果了那狗贼!您要是不信,属下现在就把他的首级呈上来!”
周铭谅忽然翻身下马,靴底踩在晨露打湿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陈兄这又是何苦?” 他声音温和得像春日暖风,“都是自家弟兄,受了委屈说出来便是,何必绑这些荆条?”
陈长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哭得更凶:“头领不怪属下?属下紧闭城门,让弟兄们折损了不少……”
“不知者不罪。” 周铭谅伸手去扶他,指尖刚触到陈长远胳膊,就被对方死死攥住。
“头领真是菩萨心肠!” 陈长远作势要磕头,眼角却飞快扫过城门内的阴影,“属下在府衙备了薄酒,给头领压惊,也算属下赔罪了。”
“好啊。” 周铭谅颔首微笑,转头对李闯道,“你带大军在城外待命。周岳、薛羽、李闯,你们跟我来,再点十三个弟兄。”
邓正明大惊:“头领!这万万不可!他府里指不定藏着多少刀斧手!”
“放心。” 周铭谅拍了拍腰间的刀,“陈兄不是那种人。”
陈长远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周铭谅会带百八十人,没料到只点十五人。
他强压着狂喜,躬身引路:“统领里面请,属下这就带您去看张老三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