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外的朝廷军大营,中军帐内烛火通明。陆承钧站在舆图前,手指在 “沧州城墙” 的标记上,脸色凝重。
杨九灵捧着刚统计完的粮草清单,轻声道:“将军,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还能支撑十日,可沧州城墙高厚,黄承天又布了陷马坑和绊马索,硬攻的话,怕是要付出至少五万兵力的代价。”
陆承钧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何尝不知。二十五万对十三万,若在旷野对战,咱们稳赢;可他守城,咱们攻城,兵力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黄承天在山东练的兵,打仗的本事本事比我们的兵强太多了。”
他走到帐边,掀开帘子望向沧州城的方向,夜色中,城头的火把像一条火龙,映得半边天通红。
恍惚间,他想起年初北狄来犯时的场景 —— 那时他率兵马在信都御敌,黄承天还派了林大虎、黄狗儿带着五万山东兵来支援,几人在冀州平原并肩作战,杀得北狄节节败退,庆功宴上,黄承天还笑着说 “朝廷与山东,本就是一家人”。
可如今,不过四个月时间,昔日并肩抗敌的战友,却成了兵戎相见的对手。
“将军,要不咱们再等等?” 杨九灵试探着开口,“或许黄承天的粮草撑不住,会主动出城决战。”
“等不起了。” 陆承钧摇头,“二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太多,洛阳那边虽能补给,可路途遥远,万一被截断,咱们就成了孤军。而且,贺破虏在洛阳还等着咱们的消息,若咱们在沧州耗太久,江西那边怕是会生变故。”
他转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传我命令,写一封约战书,派使者送到沧州城,约黄承天三日后,在沧州城西的旷野决战。告诉他,若他不敢来,咱们便每日攻城,直到拿下沧州,到时候山东百姓遭殃,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杨九灵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 陆承钧这是在逼黄承天出城。若黄承天不出战,攻城带来的伤亡和百姓苦难,会动摇山东军的民心;若出战,十三万对二十五万,朝廷军又有旷野作战的优势,胜算更大。
“是,将军。” 杨九灵躬身应道,转身去准备约战书。
次日清晨,一名朝廷军使者捧着约战书,来到沧州城下。城楼上的士兵将使者带到中军帐,黄承天展开约战书,陆承钧的字迹力透纸背,字里行间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唏嘘:“承天兄亲启:忆昔年初雁门,共抗北狄,兄派大军相助,某至今感念。然今受命平叛,身不由己。沧州城坚,硬攻徒增伤亡,百姓遭难。某愿约兄三日后,城西旷野决战,一决胜负,勿要让战火累及无辜……”
黄承天读完约战书,抬头看向帐内的将领们,语气沉重:“陆承钧约咱们三日后,城西旷野决战。他明着说念旧情,实则是在逼咱们 —— 朝廷此次的目标是剿灭我,沧州城他们志在必得,若咱们守城,他就会拿百姓开刀。”
“什么?” 林大虎猛地站起来,“他敢!咱们在沧州经营这么久,百姓都向着咱们,他攻城,百姓也会帮咱们守!”
“大虎,你太天真了。” 黄承天摇头,语气里满是苦涩,“朝廷军二十五万,咱们十三万,守城虽有把握,可他们若日夜攻城,用投石机砸百姓的房屋,用火箭烧民宅,咱们能守住城,却护不住百姓。陆承钧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写这样的约战书。”
张温辽也急道:“大帅,可出去决战就是送死啊!十三万对二十五万,旷野上咱们连阵型都撑不住,用不了半日,就得全军覆没!”
帐内瞬间陷入死寂,将领们都明白 —— 守城,要担 “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的骂名,甚至可能真的连累百姓;出战,就是以卵击石,山东军会彻底覆灭。
韩明璋接过约战书,反复读了几遍,突然抬头,眼神亮了起来:“大帅,咱们未必没有破局之法。陆承钧的软肋,其实也在‘百姓’二字。”
“哦?” 黄承天眼前一亮,“明璋,你有什么办法?”
韩明璋走到舆图前,指着沧州城周边的村落:“咱们可以分两步走。
第一步,派兵力护送百姓转移。沧州城外有不少村落,咱们可以让张温辽率两万兵马,协助民壮,把百姓往兖州方向转移,既能避开战火,又能让陆承钧‘以百姓要挟’的计谋落空;
第二步,咱们固守城池,但要做足‘保民’的姿态 —— 在城墙上挂起‘护民守城’的旗帜,让士兵们在城门口设置救济点,接纳来不及转移的百姓,同时派人把陆承钧的约战书抄录下来,张贴在城外,让百姓知道,是朝廷军要以他们为要挟,咱们守城,是为了保护他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一来,陆承钧若还敢攻城,就是公然与百姓为敌,不仅会动摇他麾下士兵的军心,还会让天下人看清朝廷‘平叛’的真面目;若他不敢攻城,就只能跟咱们耗着,咱们的粮草虽不如他多,可兖州、济南能随时补给,耗到最后,急的还是他!”
黄承天听完,重重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办!这局,咱们破了!”
他立刻部署:“张温辽,你立刻率两万兵马,带上民壮,去城外村落组织百姓转移,务必在两日内完成,路上要保证百姓安全,不能让朝廷军的斥候骚扰;
林大虎,你率三万兵马守西门,加固城墙,多备滚石、滚油,同时在城墙上挂起‘护民守城’的旗帜;
弟弟,你率两万兵马,在城门口设置救济点,接纳来不及转移的百姓,再派士兵把约战书抄录百份,张贴在城外各处;
王破军,你率四万兵马,作为机动部队,随时支援各城门;剩下的两万兵马,由我亲自统领,坐镇中军,应对突发情况!”
“遵命!” 众将领齐声应道,之前的绝望一扫而空,脸上重新燃起斗志。
接下来的两日,沧州城内外一片忙碌。张温辽带着两万兵马,挨村挨户组织百姓转移,民壮们推着小车,载着老人和孩子,朝着兖州方向缓缓前进;城门口的救济点前,黄狗儿带着士兵们给百姓分发干粮和水,城墙上的 “护民守城”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则将抄录好的约战书,用箭射向城外,贴在显眼的树干和石碑上。
百姓们渐渐明白,不是黄承天要置他们于不顾,而是朝廷军要以他们为要挟。不少百姓主动留下来,帮士兵们搬运滚石、加固城墙,甚至有年轻的百姓报名参军,要和山东军一起守城。
第三日清晨,沧州城外的朝廷军大营里,陆承钧看着斥候带回的消息 —— 百姓已大多转移,城外贴满了约战书,城墙上挂着 “护民守城” 的旗帜,脸色凝重。
“将军,黄承天识破了咱们的计谋。” 杨九灵语气担忧,“百姓转移了,咱们‘以百姓要挟’的法子不管用了,攻城的话,就是公然失道,怕是会动摇军心。”
陆承钧沉默着,望向沧州城的方向。城头上,“护民守城” 的旗帜格外醒目,城门口还有百姓在帮士兵们搬运物资。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复杂:“黄承天......果然有两把刷子。传我命令,暂缓攻城,再派使者去沧州城,问他愿不愿再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