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正阳的语气情真意切,眼神里满是坚定,让柳青云的怀疑渐渐消散。
柳青云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锦盒,打开看了一眼,又推了回去:“银子你收回去,崔先生的门生,不至于要你的钱。朝中与陆将军有嫌隙的,有兵部侍郎赵彦、御史大夫周显,还有几位宗室亲王,他们都曾因粮草调度、兵力部署与陆将军有过争执。我可以帮你引荐赵侍郎,他为人正直,又一直不满陆将军独掌兵权,只是你要记住,若没有确凿证据,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邓正阳心中一松,知道自己已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他收起锦盒,躬身道谢:“多谢柳大人!小人定不会让您失望!我在悦来客栈住下,若您联系好赵侍郎,可派人去客栈找我。”
离开柳青云府邸后,邓正阳没有返回客栈,而是先去了洛阳的钱庄,又取了一千两银票 —— 接下来的引荐与斡旋,还需要更多银钱支撑。他摸了摸贴身处的玉扳指,心中暗道:陆承钧,沧州的粮草还能撑一月,我定要在这一月内,让你身败名裂。
柳青云的效率比邓正阳预想的更快。第二日午后,客栈的店小二就送来一张纸条,上面是柳青云的字迹:“今日酉时,城西‘清雅楼’三楼雅间,赵侍郎已应允一见,切记谨言慎行。”
邓正阳捏着纸条,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他知道,与赵侍郎的这一面,是反间计能否推进的关键 —— 赵侍郎身为兵部侍郎,手握兵权相关的话语权,若能得到他的支持,“陆承钧勾结黄承天” 的流言才能更快传到永昌帝耳中。
他仔细整理了衣着,换上一身更显素雅的青布长衫 —— 相较于之前的锦缎长衫,这身装扮更显沉稳,也更符合 “心怀家国的商人” 人设。
出发前,他再次确认贴身处的玉扳指完好,又从暗格里取出两千两银票,分装在两个锦盒中 —— 银钱是敲门砖,但不能显得太过刻意,需循序渐进。
酉时将至,邓正阳准时抵达清雅楼。三楼雅间外,柳青云已等候在那里,见到他便快步上前,低声叮嘱:“赵侍郎已在里面,他性子谨慎,又好面子,你说话要注意分寸,别太急切。”
邓正阳点头:“多谢柳大人提醒,小人省得。”
柳青云推开雅间门,里面坐着一位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瘦,眼神锐利,正是兵部侍郎赵彦。邓正阳连忙躬身行礼:“草民徐坤,见过赵侍郎赵大人。”
赵彦抬了抬手,语气平淡:“坐吧,柳主事说你有要事禀报,不知是什么事,竟要劳烦柳主事特意引荐。”
邓正阳在桌前坐下,姿态谦卑却不谄媚。很快,店小二送上酒菜,柳青云趁机打圆场:“赵大人,徐掌柜虽是商人,却心怀家国,此次北上途中遇到一些事,觉得事关重大,才想向您禀报。”
赵彦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邓正阳身上,带着审视:“哦?商人也关心国事?徐掌柜不妨说说,遇到了什么事。”
邓正阳放下筷子,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开口:“大人,草民此次从扬州来洛阳采买丝绸,行至山东境内时,遇到一名身受重伤的朝廷军士兵。那士兵躺在路边,气息奄奄,草民不忍,便将他救上马车,想找医馆救治。可没想到,他伤势太重,没撑多久就不行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悲痛:“临死前,那士兵拉着草民的手,说他是陆承钧将军麾下的士兵,还说…… 还说陆将军与反贼黄承天早有勾结,山东的两次战事失利,都是故意为之,如今围攻沧州,也不是为了平定反贼,而是为了消耗朝廷的粮草和兵力,好趁机向陛下索要更多兵权。”
话音刚落,赵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重重放下酒杯,语气严厉:“徐掌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陆承钧是朝廷命官,是平定北狄的功臣,你仅凭一个亡兵的胡言乱语,就敢在此污蔑朝廷重臣,就不怕掉脑袋吗?”
柳青云也连忙打圆场:“赵大人息怒,徐掌柜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污蔑.......”
“一时情急就能口无遮拦?” 赵彦打断他,眼神锐利地盯着邓正阳,“我看你根本就是别有用心!说不定是黄承天派来的细作,故意散播谣言,离间朝廷君臣!”
邓正阳心中一凛,却没有慌乱。他知道,赵彦的驳斥,既是出于官场的谨慎,也是对他的试探 —— 若他此刻慌乱失措,或是急于辩解,反而会让赵彦更加怀疑。
他站起身,对着赵彦深深一揖,语气坚定却不卑不亢:“大人!草民虽只是一介商人,却也知道‘君君臣臣’的道理,怎敢故意污蔑朝廷重臣?若不是那士兵死在草民面前,临死前还在念叨‘不能让陆将军害了朝廷’,草民也不敢贸然来洛阳,更不敢打扰大人!”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恳切:“草民在扬州有布庄,有家业,若不是心怀家国,若不是不忍看到士兵们白白牺牲,若不是不想看到陛下被蒙在鼓里,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这里向大人禀报?草民所求,不过是让大人查清此事,还朝廷一个清明,还士兵们一个公道!”
这番话情真意切,句句不离 “家国”“公道”,让赵彦的脸色稍稍缓和。邓正阳敏锐地捕捉到,赵彦的眼神虽依旧严厉,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 那是在听到 “消耗朝廷粮草” 时,下意识流露出的情绪。
邓正阳心中有了底:赵彦并非真的相信陆承钧,他只是在试探自己的身份与动机,同时也在权衡此事的利弊。毕竟,若此事属实,扳倒陆承钧,对他这位一直不满陆承钧独掌兵权的兵部侍郎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你说的话,本大人会记在心里。” 赵彦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空口无凭,仅凭一个亡兵的话,不足以采信。你先回去,此事本大人会派人调查,若真有证据,本大人自会向陛下禀报。”
邓正阳知道,这是赵彦在给自己台阶下,也是在暗示会调查自己。他躬身行礼:“多谢大人肯听草民之言!草民在悦来客栈等候大人的消息,若有需要草民配合调查的地方,草民定当全力配合!”
饭局结束后,邓正阳与柳青云一同离开清雅楼。路上,柳青云有些担忧:“赵大人刚才语气那么严厉,会不会……”
“柳大人放心,赵大人不会就此作罢。” 邓正阳打断他,语气笃定,“他虽驳斥了我,却也说了会调查,这就说明他心里是在意此事的。而且,我能看出,他对陆将军本就不满,只要咱们能让他相信我所言非虚,他定会出手相助。”
柳青云松了口气:“那就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 邓正阳语气平静。
邓正阳知道,赵大人肯定会派人调查他的身份,调查他在扬州的布庄。好在他和徐坤交情匪浅,早已通知了对方,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继续以布商的身份在洛阳活动,不露出任何破绽,等他调查清楚,消除疑虑,再拿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