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儿远去徐州的这一月里,信都的形式也在一天天变化。
信都早已断粮,朝廷军士兵早已没了往日的锐气,大多蜷缩在垛口后,面黄肌瘦,连举起长枪的力气都快没了。
第十五日。
“将军,城里面又有动静了!” 一名斥候快步跑上了望塔,语气带着几分沉重,“刚才弟兄们看到,城楼上有人往下扔马尸,看样子,城里的马已经开始杀来吃了。”
林大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早已料到信都会断粮 —— 城内的粮草就该耗尽了,这几日不断有逃兵从城墙上爬下来投降,个个饿得只剩皮包骨头,嘴里不停念叨着 “杀马了”“没粮了”。可他没想到,才断粮几天,信都城内就已到了杀马充饥的地步。
“继续盯着,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 林大虎沉声道。他知道,围城越久,城内的百姓就越受苦,可黄狗儿不在,他不敢贸然发起总攻 —— 杨九灵虽已是穷途末路,却极善守城,万一他狗急跳墙,用百姓当盾牌,后果不堪设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信都城内的情况越来越糟。
围城第二十日,一名年轻的逃兵从城墙上摔下来,被山东军的士兵救起。
他浑身是伤,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 “别吃了......别杀了......”,待缓过劲来,才哭诉道:“将军......城里已经没马了......有人开始......开始易子而食,还有人......杀了自己的妻子......杨将军想管,可士兵们都饿疯了,他也管不住啊!”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大虎心上。他征战以来,见过不少惨烈的场面,却从未想过,信都城内竟会惨到这般地步。
第二日天刚亮,信都的东门突然缓缓打开,一匹黑马从城内疾驰而出,马上之人身披残破的铠甲,手持长刀,正是杨九灵。
“快!拦住他!” 东门的守军立刻举起长枪,将杨九灵团团围住。杨九灵勒住马,没有反抗,只是高声喊道:“我是杨九灵!要见你们的主将林笔遥!”
守军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去禀报林大虎。不多时,林大虎骑着黑马,手持沥泉枪,带着几名护卫赶来。他勒住马,与杨九灵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视 —— 眼前的杨九灵,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铠甲上满是污渍,却依旧挺直脊背,眼神坚定。
“杨九灵,你出城来,想干什么?” 林大虎语气冰冷,他还记得,沧州之战时,杨九灵率领朝廷军杀了不少山东军的弟兄。
杨九灵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异常清晰:“林将军,信都城内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 —— 断粮以来,马已杀尽,百姓们易子而食,士兵们也快撑不住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信都会变成一座死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山东军士兵,继续说道:“我杨九灵世代忠良,虽与你们为敌,却不愿看到百姓受苦。如今朝廷早已放弃信都,我这两万残兵,不过是困兽之斗。我今日出城,不是来投降的,是来跟你决一死战的!”
林大虎一愣,不解地问道:“决一死战?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 杨九灵拔出长刀,刀尖指向地面,“我与你单打独斗,若我输了,我手下的两万士兵立刻投降,我也任凭你处置;若我赢了,你放信都的百姓出城,让他们去别处谋生,我带着残兵与你再战,绝不拖累百姓!”
林大虎看着杨九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个与自己斗了许久的对手,竟会为了百姓,主动提出这样的条件。他也明白,杨九灵是想加速结束这场战斗 —— 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投降,可他又不忍百姓继续受苦,所以才用这种方式,给信都的百姓一条生路。
“你就不怕我不同意,直接下令拿下你?” 林大虎问道。
杨九灵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悲凉:“我若怕,就不会出城了。我知道你林笔遥是条汉子,武艺高强,也不屑用阴招。你若真要下令拿下我,我也认了,只是信都的百姓,恐怕就......”
“好!我答应你!” 林大虎打断他,语气坚定,“明日此时,就在这里,我与你单打独斗!若你输了,你的士兵必须立刻投降,不得伤害百姓;若你赢了,我放信都的百姓出城,绝不阻拦!”
他知道,杨九灵的武艺高强,这场对决未必能赢,可他更知道,这是结束信都劫难最快的方式。若能通过一场对决,救下信都的百姓,就算有风险,也值得。
杨九灵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对着林大虎拱手道:“多谢林将军!明日此时,我定如约而至!” 说完,他勒转马头,缓缓朝着信都城门走去。
林大虎看着杨九灵的背影,心中满是复杂。他转头对身边的护卫道:“传令下去,今日不许骚扰信都城门,也不许放箭。另外,让厨房准备些干粮和水,明日对决后,若杨九灵输了,就把这些东西送到城内,先给百姓们充饥。”
“是!” 护卫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