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信都帅府的屋檐染成金红色,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悲凉。
林大虎、张温辽、王破军三人带着满身尘土与疲惫,走进帅府大门,邓正阳紧随其后,脸色复杂地看着林大虎的背影 —— 他既佩服林大虎私放降兵的仁义,又不满其抗命之举,一路上都在纠结是否要向黄承天告状。
议事厅内,黄承天正站在地图前,眉头微蹙地查看冀州各城池的标注,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大虎身上:“事情都处理完了?”
邓正阳立刻上前一步,刚想开口提及降兵数量不符的事,却被林大虎抢先说道:“大帅,末将有一事禀报。”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黄承天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却带着几分愧疚,“今日押解降兵时,末将于心不忍,私自将自己负责的五千名降兵放走,还望大帅责罚!”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 邓正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张温辽与王破军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担忧;黄狗儿刚从城防赶来,听到这话,立刻上前一步,却被黄承天抬手制止。
黄承天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大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 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沉默片刻,语气冰冷:“林大虎,本帅早已下令,将降兵全部坑杀,你竟敢抗命私放?你可知,你放走的降兵,若将来投靠朝廷,会给咱们山东军带来多大的隐患?”
“末将知道!” 林大虎抬头,目光坚定,“可他们大多是普通士兵,只是服从命令罢了,并非死敌。末将虽知抗命有罪,却实在不忍看着八千条性命白白逝去。大帅要杀要剐,末将都认,只是恳请大帅,别再追究其他兄弟的责任。”
“大帅,求您从轻发落林将军!” 黄狗儿立刻上前求情,“林将军也是出于仁心,并非有意抗命。而且他放走的降兵,都被叮嘱过不许投靠朝廷,想来也不会成为隐患。”
王破军也跟着说道:“大帅,林将军作战勇猛,对您忠心耿耿,此次只是一时心软。若杀了他,定会寒了兄弟们的心,还望大帅从轻责罚。”
张温辽同样躬身求情:“大帅,林将军私放降兵虽有错,却也显了咱们山东军的仁心,让天下人知道,咱们并非滥杀无辜之辈。还望大帅念在他往日功绩,从轻处置。”
黄承天的目光转向邓正阳,语气平静地问道:“邓先生,你怎么看?”
邓正阳心中一动 —— 他原本不满林大虎抗命,可看到众人都为其求情,又想起林大虎私放降兵确实是出于仁心,若真严惩,恐失军心。他躬身说道:“大帅,林将军抗命私放降兵,确实该罚;但他也是出于仁心,且往日功绩卓着,若严惩,恐让将士们心寒。不如从轻责罚,既显军法严明,又不失人心。”
黄承天看着众人,眼中的冰冷渐渐褪去。他沉吟片刻,最终开口:“林大虎,你抗命私放降兵,本可重罚。但念在你出于仁心,且众将为你求情,本帅从轻发落 —— 罚你四十军棍,以儆效尤!邓先生,此事由你监刑,今日就在城门楼上行刑,让将士们都看看,抗命者虽有仁心,却也需受罚,军法不可违!”
“是!” 邓正阳躬身应道。
林大虎心中一松,对着黄承天叩首:“谢大帅从轻责罚!末将甘愿受罚!”
随后,邓正阳便带着林大虎前往城门楼。
消息很快传遍了城内的山东军,士兵们纷纷聚集到城门楼下,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 他们大多知道林大虎的勇猛与仁义,如今见他因私放降兵受罚,心中满是复杂。
城门楼上,两名士兵手持军棍,神色严肃地站在一旁。邓正阳站在一旁,语气郑重地说道:“林大虎抗命私放降兵,大帅有令,罚四十军棍,即刻行刑!”
林大虎褪去上衣,露出满是伤疤的后背,趴在长凳上,声音坚定:“动手吧!”
军棍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次击打,都让林大虎的身体微微一颤,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黄狗儿站在一旁,看着林大虎后背渐渐浮现的红肿,眼中满是心疼,却也明白,这是军法,不可违。
四十军棍很快执行完毕。林大虎挣扎着从长凳上爬起来,后背已是血肉模糊。
黄狗儿立刻上前,扶住林大虎,语气关切:“大虎哥,我送你回去养伤。”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大虎,慢慢走下城门楼。
士兵们看着林大虎的背影,心中满是敬佩 —— 敬佩他的仁义,也敬佩他的坚韧。邓正阳看着这一幕,心中若有所思,他终于明白,为何林大虎能得到众人的拥护,只因他虽有过错,却始终坚守着一颗仁心。
夕阳完全落下时,黄承天处理完手中的军务,起身朝着后院走去。推开小院的门,便看到林大虎趴在床榻上,后背敷着草药,黄狗儿正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听到脚步声,林大虎挣扎着想起身行礼,却被黄承天按住:“别动,好好躺着养伤。” 他走到床榻边,看着林大虎后背的伤,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四十军棍,疼吗?”
“回大帅,不疼!” 林大虎强撑着说道,额角却还是渗出了冷汗。
黄承天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你啊,总是这么倔。私放降兵,抗命在先,本帅若不罚你,军法难立;可罚了你,又实在心疼你这一身伤。”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你放走的八千降兵,本帅已让人去查了,他们大多往东边的山林去了,暂时没有投靠朝廷的迹象。你这仁心,也算没白费。”
林大虎眼中一亮,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多谢大帅体谅!末将日后定当遵守军法,不再让大帅为难。”
“罢了。” 黄承天摆摆手,“你安心养伤,这半个月,冀州其他城池的夺取任务,就交给张温辽与王破军。我已跟他们交代过,对待百姓要仁厚,对待降兵要区别处置,不会再出像信都这样的事。”
一旁的黄狗儿闻言,心中松了口气 —— 他知道,哥哥虽看似严厉,却始终记挂着林大虎的伤情,也没真的怪他私放降兵。
黄承天又叮嘱了几句 “好好养伤”“有需要随时让人禀报”,才起身离开。走到院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林大虎,心中暗暗道:山东军能有这样仁义的将领,是幸,也是劫 —— 幸在能得民心,劫在易违军法。往后,还需多费些心思平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