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清晨,本该是商贩叫卖、车马喧嚣的热闹景象,如今却被一片慌乱取代。
迁都的旨意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王公大臣的府邸前,车马络绎不绝,家丁们扛着箱笼、搬着细软,将家中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往马车上装,准备随皇室迁往金陵。
“动作快点!再磨蹭,叛军打来了,这些东西就都成别人的了!” 吏部尚书府的管家站在门口,对着家丁们厉声催促,额角满是冷汗。不远处,礼部侍郎的马车已经装满了箱笼,正朝着城外疾驰而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声响。
富商们也不甘落后,绸缎庄、当铺、粮行的老板们,纷纷召集伙计,将店铺里的货物、库房里的银两打包,雇佣镖局护送,朝着金陵方向转移。整个洛阳城,仿佛成了一座即将被掏空的城池,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焦虑与匆忙。
然而,与王公大臣、富商们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洛阳周边的百姓与城内的贩夫走卒。在城南的菜市场,几个菜农依旧摆着摊位,新鲜的蔬菜上还沾着露水;街角的馄饨摊,老板正熟练地擀着面皮,袅袅炊烟从灶台升起,与周围的慌乱格格不入。
“张老板,你怎么还不收拾收拾?听说朝廷要迁都去金陵了,再不走,黄承天的叛军打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一名路过的伙计对着馄饨摊老板说道,语气急切。
张老板却只是笑了笑,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递给客人,慢悠悠地说道:“走?我们这些老百姓,一没金银,二没产业,走哪里去?再说,不管是朝廷的兵,还是叛军,只要不打仗,我们就能摆摊糊口。洛阳城换谁来管,老百姓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旁边的菜农也附和道:“是啊,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洛阳,根在这里,走了又能去哪里?金陵虽好,可我们这些人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留在家里,等着看最后是谁当家。”
百姓们的话语中,没有王公大臣的焦虑,只有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 —— 他们早已习惯了朝代更迭、权力交替,深知无论谁掌权,日子终究要过下去,与其盲目逃亡,不如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等待风波平息。
而此时的金陵城,却是另一番景象。在城南的宋家府邸内,一场秘密聚会正在进行。客厅内,金陵首富宋家的家主宋鹤年坐在主位,两侧分别坐着金陵蒋家、孔家、陈家的家主,四人面前的茶盏早已凉透,却无人顾及。
“诸位,洛阳那边传来消息,永昌帝已经下旨迁都,不日就会带着百官抵达金陵。” 宋鹤年率先开口,声音低沉,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咱们之前靠着魏丞相,确实赚了不少好处,可魏丞相被凌迟后,永昌帝盯着咱们不放,逼咱们交出了大半家产,这笔账,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蒋家主蒋世昌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甘:“陆承钧就是个疯子!仗着自己是朝廷命官,动不动就用‘通敌’的罪名威胁咱们,若不是朝廷还有几分势力,我早就派人做了他!如今朝廷大势已去,迁都金陵,正是咱们的机会!”
孔家主孔令辉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宋兄,你召集我们来,想必是有了计划?迁都一事,对咱们来说,可是个难得的牟利机会 —— 皇室与百官迁来,需要住处、需要粮草、需要物资,咱们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之前被陆承钧逼走的家产,很快就能赚回来!”
“没错。” 宋鹤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这只是其一。其二,朝廷如今兵力匮乏,根基动摇,咱们金陵四大家族,掌控着金陵的经济命脉,还养着不少私兵。等皇室到了金陵,他们必然会求着咱们出钱出粮,到时候,咱们就能借机向朝廷提条件,不仅要拿回之前被夺走的利益,还要在朝堂上安插咱们的人,掌控金陵的话语权!”
陈家主陈博文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可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引起朝廷的警惕?”
“戒备又如何?” 宋鹤年冷笑一声,“如今的朝廷,就像风中残烛,离了咱们,他们在金陵根本立足不稳!永昌帝若是识趣,咱们还能给他留条活路;若是不识趣,咱们有的是办法让他消失。”
宋鹤年顿了顿,声音冰冷得像淬了霜,“永昌帝为凑北上军饷,让陆承钧带着兵丁闯咱们四家府邸,硬说咱们‘通敌藏私’,逼着咱们每家交出三百万两白银!我宋家库房里的祖传玉器、商铺地契,被他们抄走了大半!”
这话像火星点燃了炸药桶,蒋世昌猛地拍案而起:“宋兄说得对!我蒋家为了凑钱,连城南的三座粮庄都卖了!永昌帝这是把咱们当肥羊宰,根本没把咱们金陵四族放在眼里!”
孔令辉也咬牙切齿:“他以为靠着陆承钧就能拿捏咱们,如今朝廷迁都金陵,我看他是忘了,金陵是谁的地盘!”
宋鹤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眼神却变得愈发阴鸷:“之前咱们忍,是因为朝廷还有几分威慑力。可现在,他们北上大军尽失,南下残兵退守襄阳,就是风中残烛!迁都金陵,不是来求咱们,是来给咱们送机会 —— 一个借刀杀人、掌控江南的机会!”
“借刀杀人?” 陈博文瞳孔骤缩,声音都有些发颤,“宋兄,你是说…… 用马诚伯这把刀?”
“正是。” 宋鹤年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扔在桌上,“你们看看这个!扬州马诚伯,手下一万弟兄,占了三座县城,看着闹得凶,实则缺粮少械,连过冬的棉衣都凑不齐 —— 他现在就是块没长硬的骨头,正好咱们来捏!出身草莽没见过大世面,给点好处就容易拿捏。咱们现在拉他一把,不是跟他合作,是要把他变成咱们的傀儡!”
蒋世昌拿起密信,快速扫了几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宋兄的意思是,咱们给马诚伯送粮送兵器,但不能白给?得让他听咱们的话,按咱们的意思办事?”
“没错。” 宋鹤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算计的光芒在眼中闪烁,“第一批先给五千石粮食、两百把钢刀,条件是让他派人来金陵‘拜码头’,认咱们四族为‘靠山’,以后他的粮草补给、动向安排,都得听咱们的;等他按咱们的意思,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逼近金陵,咱们再给第二批物资,同时派几个‘谋士’去他军中 —— 名为出谋划策,实则监视控制,让他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孔令辉、陈博文两人听得心头发寒,却也忍不住点头称妙 —— 宋鹤年这招 “捧杀 + 控制”,既借马诚伯的手打压了朝廷,又能把风险都推给这个傀儡,可谓一举两得。
“我蒋家在扬州有暗线,正好让他们去跟马诚伯谈条件。” 蒋世昌立刻接话,眼中满是兴奋,“暗线里有几个老江湖,最会拿捏这种草莽汉子,定能让马诚伯乖乖听话。”
“我陈家库房里有不少陈年兵器,正好翻出来给马诚伯送去。” 陈博文也表态,“不过得在兵器上做些手脚 —— 刀刃磨得钝些,枪杆用些易折的木料,真到了关键时刻,他想跟咱们翻脸都没底气!”
孔令辉则笑道:“金陵守军统领是我表侄,到时候马诚伯兵临城下,我让守军故意让出几个不重要的城门,既让马诚伯觉得有希望,又能把战火引到朝廷控制的区域,咱们坐收渔利。”
宋鹤年看着三人,满意地点点头:“好!就按咱们说的办!记住,对马诚伯,要‘给甜枣、敲闷棍’,既要让他看到好处,又要让他知道谁是主子。咱们四族经营江南百年,绝不能让一个草莽土匪坏了咱们的大事!”
他端起桌上的凉茶,将其洒在地上,语气郑重:“今日咱们歃血为盟(以茶代血),若有谁泄露机密、或对马诚伯心软,咱们四大家族共诛之!”
“共诛之!” 蒋世昌、孔令辉、陈博文三人齐声应道,眼中满是决绝与野心 ——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永昌帝被赶下台,马诚伯沦为傀儡,而他们四大家族,正站在金陵城头,掌控着江南的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