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的襄阳城,凛冽的寒风裹着霜雾掠过城墙,发出 “呜呜” 的呼啸。城墙之上,甲胄凝着白霜的士兵手持长枪,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散开,目光却依旧警惕地盯着城外 —— 十里外的平原上,周铭谅的十五万大军扎下连绵营寨,营中灯笼在暮色中摇曳,与城内稀疏的年味灯火形成对峙之势。
帅府内,炭火虽旺,却驱不散满室的压抑。贺破虏身着铠甲,手按腰间佩剑,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沙盘上,襄阳城的防御部署与周铭谅的军营分布用红黑两色标注得清清楚楚,他的目光却反复落在沙盘一角标注 “金陵” 的位置,神色凝重。
“将军,周铭谅的人又在城外叫阵了!” 一名亲兵掀帘而入,身上沾着寒气,语气急切,“说咱们若再不投降,等过了年,就踏平襄阳城!”
贺破虏缓缓转过身,声音因连日操劳而沙哑:“知道了。传令下去,加固城防,严查进出城人员,不许任何人出战。” 自上月率八万大虞残军退守襄阳,他们已与周铭谅对峙了近一个月 —— 粮草日渐短缺,连过年的米面都凑不齐,若不是靠着襄阳城坚固的防御与萧如意部众的死战,恐怕早已被周铭谅攻破。
亲兵应声退下,萧如意上前一步,少年人的声音清亮却带着沉稳:“贺将军,咱们的粮草只够支撑十日了。再过三日就是除夕,弟兄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士气越来越低,再这么耗下去,不等周铭谅攻城,咱们自己就先乱了。” 他虽年少,却看得通透,说话时眼神坚定,没有半分怯懦。
陆承钧也点头附和:“如意说得对。如今这局面,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只是......大虞已亡,咱们该投靠谁,才能保住这八万弟兄,还能为陛下报仇?”
这话像一根冰刺,扎在三人心中。就在昨日,一封从金陵辗转送来的密信打破了帅府的平静 —— 信中写明,永昌帝被马诚伯逼迫禅位后自缢,马诚伯已在金陵登基,四大家族在幕后掌权。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本就为 “守着一座无主之城” 而心灰意冷的士兵们,彻底没了坚守的意义。
“为陛下报仇!” 贺破虏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马诚伯这贼子,竟敢弑君篡位,我贺破虏若不斩他头颅祭奠陛下,誓不为人!” 他是实打实的忠勇之将,帝王陨落的消息,让他心中只剩下复仇的念头。
萧如意握了握腰间的长刀,少年人的眼中满是怒火:“马诚伯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草莽土匪,也配登基称帝?只是咱们如今只有八万残军,想要杀他,难如登天。如今天下三分,马诚伯占江南,黄承天据冀、徐、并、幽、青州,周铭谅拥南方之地,咱们只有依附一方,才有复仇的可能。”
“依附?” 贺破虏苦笑一声,目光扫过萧如意与陆承钧,“论交情,我与黄承天曾并肩对抗杨九灵的叛军,他麾下的张温辽、王破军,我也打过交道,按理说,投靠他是最好的选择。可信都之事……”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复杂,“杨九灵是大虞猛部,他手下的两万士兵,更是无辜。黄承天在信都坑杀降兵,这事不仅咱们知道,军中的弟兄们也都记在心里 —— 尤其是那些曾与杨九灵部打过交道的士兵,对黄承天满是仇恨,若我执意投靠,恐怕会激起兵变。”
陆承钧叹了口气:“黄承天虽有雄才大略,可他的心太狠,咱们若投靠他,士兵确实也第一个不答应。”
“那周铭谅呢?” 贺破虏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看向两人,“周铭谅虽与咱们敌对,可咱们若与他合作,不是投靠,只是联手杀马诚伯,或许是条出路。”
陆承钧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周铭谅野心勃勃,他若想利用咱们对付马诚伯,事后再对咱们下手,怎么办?”
“那也比投靠黄承天强!” 贺破虏语气坚定,“至少周铭谅与咱们没有信都的旧怨,军中弟兄们也能接受。而且,我与他谈合作,不是归顺 —— 咱们保留军队编制,萧如意的萧家部众依旧归他统领,咱们协助周铭谅对抗马诚伯,他则需给咱们提供粮草与兵器。待杀了马诚伯,咱们再各走各的路,谁也不欠谁。”
萧如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点头:“贺将军说得有理。周铭谅虽不可信,但眼下确实是唯一的选择。只是我父亲还在信阳,我若能回去一趟,或许能调动些粮草与兵力,助咱们一臂之力。”
贺破虏愣了愣,随即点头:“也好。如意,你路上务必小心 —— 周铭谅的地盘与信阳接壤,你带些心腹,乔装成商人过去,别被他的人发现。若萧家能相助,咱们复仇的把握,也能大几分。”
次日一早,萧如意换上一身青色棉袍,带着五名心腹,扮成走商的模样,悄悄离开了襄阳城,朝着信阳方向疾驰而去。晨雾弥漫,少年将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原野中。
贺破虏则召集了军中的将领,告知了与周铭谅合作的决定。将领们虽对周铭谅心存不满,却也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 尤其是听闻萧如意已去信阳搬救兵,更是多了几分期待,最终纷纷同意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