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岳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笑声粗犷豪迈:“好!就凭张将军这话,我敬你是条汉子!正有此意!”
他勒紧缰绳,对着江西军阵高声喝令:“都把弓箭收了!谁再敢擅自出手,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江西军阵中那些端着弓弩的士兵便纷纷收了兵器,不敢再有异动。
张温辽见状,也回头对着山东军阵怒喝:“你们也都把箭放下!谁要是坏了规矩,老子先劈了他!”
山东军的弓弩兵见状,也赶忙收了弓弩,阵中骚动渐渐平息。
周岳翻身下马,将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插,刀身入地半尺,溅起一片尘土:“张将军,此地狭窄,施展不开。敢不敢随我到那边开阔地,分个高低?”
张温辽也不含糊,翻身下马提着玄铁刀便走:“有何不敢!走!”
林笔遥与薛羽重回对峙姿态,烈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短,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干裂的土地上晕开微小的湿痕。
“再来!” 薛羽沉喝一声,身形再度前冲,这一次他不再一味猛攻,左拳虚晃诱敌,右掌暗藏阴劲直取林笔遥肋下——方才百余招交手,他已摸清林笔遥闪避偏于左侧,这一招正是针对其破绽而来。
林笔遥早有察觉,脚下“踏雪无痕”步法展开,身形如陀螺般旋身避开,同时右拳凝聚十成力道,趁薛羽招式用老之际,猛地捣向其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拳锋结结实实砸在薛羽护心镜的位置,虽有内衬缓冲,仍让薛羽身形一晃,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薛将军!” 江西军阵中传来几声惊呼,薛羽却抬手示意无事,揉了揉胸口,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赞许的笑容:“好俊的拳力!林将军这一拳,比银龙枪更具威力。”
他说着便要拉开架势再打,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刀光剑影,只见两道身影在尘土中交错,玄铁刀与大刀碰撞的火星格外刺眼。
薛羽动作一顿,对着林笔遥拱手道:“林将军,你我拳脚功夫半斤八两,再打百招也难分胜负。不如先罢手,看看张、周二位将军的比试?” 林笔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张温辽与周岳已斗至酣处,当即点头:“正有此意。”
两人默契地转身,拾起散落的铠甲武器。
林笔遥将银龙枪负于背后,手指扣住甲片搭扣时,才发觉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薛羽系上墨甲系带,长戟拄在地上,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胸口残留的钝痛。
待两人翻身上马,不远处的刀战已近尾声,他们对视一眼,策马朝着各自军阵缓缓退去,阵前的喧嚣渐渐落在身后。
开阔地上,玄铁刀与大刀的碰撞声震耳欲聋。
张温辽双手握刀,每一刀劈砍都带着雷霆之势,刀风扫过卷起漫天尘土;
周岳同样是力量型悍将,他的大刀虽比玄铁刀轻便几分,却被他使得举重若轻,格挡间总能稳稳接下对方的重击。
“好力道!” 周岳一刀震开张温辽的刀势,借着反震之力后退两步,手臂发麻的同时,心中暗自惊叹——放眼江西军,能与他硬拼三十招不落下风的,唯有薛羽一人。
张温辽也暗自心惊,他的玄铁刀重逾五十斤,寻常武将连提刀都费劲,周岳却能接连硬接,可见其臂力之惊人。
“少废话!看刀!” 张温辽暴喝一声,刀身横扫,直取周岳腰侧。周岳俯身闪避,刀锋擦着他的铠甲划过,带起一串火星。
百余招交手下来,周岳渐渐发现破绽——张温辽攻强守弱,尤其是后手防御极为薄弱,往往一招使出,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便是其最脆弱之时。
周岳心中一动,故意卖了个破绽,左肩微微下沉,仿佛力竭不稳。张温辽果然中计,玄铁刀带着破风之声直劈而下,誓要将对方劈于刀下。
就在刀锋即将及身的瞬间,周岳猛地翻身下马,身形如狸猫般绕到张温辽身后,大刀顺势横斩,刀身贴着张温辽的后背划过,虽被铠甲挡住未伤及要害,却也划破了内衬,留下一道血痕。
“不好!” 张温辽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回身格挡,却已慢了半拍。周岳借势翻身上马,大刀高高举起,凝聚全身力道劈向张温辽——这一刀势大力沉,他料定张温辽必接不住。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张温辽竟双眼圆睁,双手死死攥住玄铁刀横在头顶,“铛”的一声巨响,两刀相撞的瞬间,张温辽的战马不堪重负,前膝一弯险些跪倒,他却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
周岳的大刀被震得脱手飞出,他看着张温辽拄刀喘息的模样,眼中满是敬佩:“张将军硬接我全力一击而不倒,这般筋骨与毅力,周岳自愧不如!你是真汉子!”
张温辽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咧嘴一笑:“承让!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这后背早已被劈开了。”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恩怨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周岳拾起大刀,张温辽也调转马头,各自朝着己方军阵而去。
“黄将军!” 周铭谅的声音突然在阵前响起,带着几分意气风发,“今日薛将军与林将军拳脚相当,我军周岳却险胜张将军一筹,这般战果,算我江西军略胜半筹吧!”
他身旁的将领纷纷附和,阵中响起一阵欢呼。
黄宏文闻言大笑,提气回应:“周帅此言差矣!林将军与薛将军鏖战百余招,实则是林将军一拳占优;张将军虽被偷袭得手,却硬接周岳全力一击未倒,论风骨与毅力,我军更胜一筹!今日之战,分明是我山东军赢了!”
山东军将士也高声呐喊,欢呼声盖过了江西军的喧嚣。
“黄宏文!休要故作姿态!” 周铭谅的声音划破暮色,带着压抑的怒火,“今日比试虽未分生死,可你山东军暗中散播谣言,污蔑贺将军通敌、陆将军窃功,这般下作手段,也配称‘义军’?真当天下人都是瞎子不成!”
他身旁的邓正明也高声附和:“若敢光明正大对决,便莫要耍这些阴私伎俩!”
黄宏文勒住马缰,回身冷笑回应:“周帅这话真是可笑!是谁在洛阳城内造谣,说我山东军坑杀降兵、诱杀杨九灵?若论下作,你江西军怕是更胜一筹!”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谁真谁假,自有公论!”
周铭谅脸色铁青,提气喝道:“口舌之争无用!你既敢玩舆论伎俩,想必是要些时日造势。七日之后辰时,我仍在此地摆阵,届时不仅要在战场上赢你,更要让洛阳百姓看清你山东军的真面目!敢接吗?”
黄宏文心中一凛——周铭谅果然是要借这七日打一场舆论持久战,可他早已让邓正阳布局,正愁没有时间发酵。
他当即抬手一挥,帅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有何不敢!七日之后,龙门坡见!我定要让你知道,民心与刀枪,都在我山东军这边!”
话音落时,双方军营号角齐鸣,军旗缓缓回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