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拉远,越过崩塌的山川越过倒流的江河来到大陆最东端的无尽汪洋。
这里是归墟。
是所有航海图上都用血红色骷髅头标记出的死亡禁区是连光都无法逃脱的深渊。
海面之上巨大的黑色漩涡缓缓转动像是大地睁开的一只魔眼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生灵。
而在那漩涡的最深处万丈海底之下。
吴长生曾经“借宿”过的那座上古神殿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巨大无比的、通体由黑色神铁打造的古老棺椁。
棺椁之上缠绕着九条粗大的、刻满了镇魔符文的锁链。但此刻这些曾经能锁住真龙的锁链,却早已锈迹斑斑,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咔嚓……”
随着外界天道崩殂棺椁之上覆盖的最后一层封印,终于像是风化的岩石一样,剥落了。
“吱嘎——”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海底响起。
那沉重无比的棺盖被一股来自内部的力量缓缓推开了一条缝。
没有想象中的神光万丈也没有惊天动地的魔气冲出。
只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腐朽气息从缝隙中泄露出来。
那气息里带着时光沉淀了数十万年的沧桑也带着……对生灵最原始、最纯粹的恶意。
紧接着一只手从棺椁里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怎样恐怖的手啊。
皮肤干瘪得像是风干的橘子皮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色。指甲又长又黑弯曲如钩轻轻一划就在虚空中留下了几道久久不散的黑色裂痕。
那只手扒在棺材的边缘用力一撑。
一个身影从中缓缓坐起。
他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样的破烂黑袍,上面沾满了凝固的血迹和海藻。一头枯槁的白发长得拖到了地上像是一团乱麻。
他太瘦了。
瘦得像是一具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木乃伊,整个人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如果不是他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具早已死去不知多少万年的古尸。
他就是帝厄。
一个曾经在诸帝时代与诸天神魔争锋最终证道成帝的无上存在。
也是这归墟之地沉睡了最久、也最为恐怖的禁区主宰。
帝厄缓缓抬起头那张被白发遮挡的脸终于暴露在昏暗的海底。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五官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轮廓但此刻却因为生机的流逝而极度凹陷颧骨高高耸起眼窝深陷像是两个黑洞。
他那双浑浊得像是烂泥潭的眼睛缓缓睁开。
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
只有两团幽绿色的、像是鬼火一样跳动的光芒。
“呼……”
帝厄张开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吸仿佛引动了天地间的风暴。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里的海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
无数来不及逃跑的海兽,在这股恐怖的吸力下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精血,变成了一具具干瘪的尸骸簌簌地落在海底。
而帝厄那干瘪的身躯在吸收了这点微不足道的生机后稍微丰满了一丝丝。
他那双绿油油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意犹未尽的贪婪。
“活人的味道……”
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是在适应这具沉睡了太久的躯体。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几万年没有开过口的声音在海底响起震得周围的海水都在嗡鸣。
“真是……久违了啊。”
他缓缓站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那九条缠绕在棺椁上的镇魔锁链寸寸断裂化作了漫天铁屑。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口陪伴了他数十万年的棺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砰!”
他随手一挥。
那口由不朽神金打造的帝棺瞬间炸成了漫天齑粉。
他不需要这个囚笼了。
从今天起整个世界都将是他的猎场。
帝厄抬起脚向前轻轻一迈。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也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
他的身影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了万丈海底。
下一刻。
归墟海域之上,那巨大的黑色漩涡中心空间微微扭曲。
帝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海面之上。他赤着脚,踩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上,却如履平地。
他抬起头,那双绿油油的眸子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风暴望向了远处那片生机勃勃、充满了诱人气息的大陆。
他甚至能“闻”到。
闻到城市里凡人那旺盛的气血。
闻到宗门里修士那精纯的灵力。
更闻到了……那几个与他同时代苏醒的“老朋友”们那同样饥渴难耐的气息。
帝厄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恶鬼还要狰狞的笑容。
他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残忍:
“这一次我要吃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