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从里面走出来,看着珠儿脸上的巴掌印有些心疼。
只见门外,站着男男女女一伙人,其中为首的两个中年男子眉间有些相像,乃是一对亲兄弟。
打人的正是赵明诚大哥赵存诚。
李清照俏丽的眉头一竖,质问道:“大哥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打珠儿?”
赵存诚勾起嘴角,心道一个寡妇而已,真是不识抬举。
“弟妹,前两天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清照心里有气,道:“我家收藏的文物,是妾身与亡夫一起收买的,攒了不下七八年,如今你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趁亡夫去世来欺负我一个寡妇,不怕外人耻笑吗?”
赵存诚还未开口,他的妻子王氏尖声道:“弟妹,那些收藏之物许多是赵翁父生前留下的吧?就凭你们二人,也没什么俸禄,能攒得多少钱去买文物?”
李清照有些气急败坏了,他们家的文物确实太多,多到外人难以想象。
除了书房里面的,他们还专门租了仓库存放。
当日桃花山盗去的只是冰山一角。
要知道,十年后李清照独自南下时,因为孤身一人照应不过来,只挑了一部分带走,但还是拉了十几车。
等到达临安时,一路上不知遗失了多少。
就算如此,李清照一个人活到中晚年,居然还有人觊觎她收藏的文物故意来骗婚,可见她家的文物数目之多,价值之珍贵,超乎一般人想象。
不过,文物虽多,大多数却是她和赵明诚省吃俭用买下的。
有些文物是去路边摊淘来的,有些是用诗词去换的,还有些是搭人情从亲戚朋友那里求来的。
她夫妻二人在收藏界有些名声,许多人也舍得相赠,比如已故的英宗驸马王诜(shen)、苏门弟子晁补之、赵明诚姨父陈师道等人,都与她夫妻二人交好,偶尔送些好东西。
说一千道一万,这些文物得来不易,怎能说是赵挺之的遗产?
李清照有些不忿: “嫂子,这些文物是我和明诚辛辛苦苦积攒的,与赵翁父无关。若是赵翁父留下的,在他去世前为何不分给你们?请你们不要再来吵闹了。”
平心而论,李清照说得很有道理,可惜两家人就是要来强抢的,怎会甘心无功而返。
二嫂赵思诚媳妇道:“弟妹,你就老老实实拿出来分了吧,我们又不是全要,只是拿我们该拿的那一份。”
赵思诚也说:“就是,要是不给,我们就去官府告状,让司理院的陈大人来评评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从外面挤进来,义正言辞道:“几位表哥,你们跑来这里欺负一个寡妇像话吗?而且我看听说清风山的贼人已经打进青州府衙了,你们上哪儿去告状?速速离开,否则亲戚都没得做。”
赵存诚扭头一看,哟,这不是张家那小子吗,骂道:“滚一边去,这是我赵家的事情,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张择端性急得很,毕竟是搞艺术的,骂道:“尊敬你才叫你一声表哥,可惜你自己为老不尊,你什么腌臜货,敢在我面前拿大?”
赵存诚撸起袖子,破口大骂:“你这兔崽子,你爹你妈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说话,反了你了,看我不揍死你,老二,你也别袖手旁观,不收拾他一顿,咱们什么都捞不到。”
赵思诚闻言也走了过来:“张家小子,你出言不逊,表哥今天代你爹妈教训教训你。”
张择端道:“呸,我有爹妈,用不着你来教!”
“哟呵,还敢顶嘴,给我打!”
赵存诚、赵思诚欺身而上,赤手空拳打向张择端。
张择端身材单薄,一敌二哪里是对手,很快便被两人打得鼻青脸肿。
不过,他的一顿王八拳也偶尔打中赵存诚鼻子一拳,只见赵存诚鼻孔“哗哗”往外飙血,气急败坏道:“臭小子,我要杀了你!”
赵存诚媳妇也惊道:“当家的,你没事吧?张家小子,你无法无天了,我要去告诉你娘!”
赵存诚兄弟还要上去踹张择端,李清照见形势越来越不妙,搞不好要弄出人命,连忙上前拉住赵存诚:“大哥,你们别打人了,家里的东西给你们还不成吗?”
赵存诚挨了一拳,心里有气不得撒,当然不愿就此停手。
“我们要揍这没大没小的张家小子,没你的事,一会儿再跟你说。”
赵存诚的衣角被她拉住,心头升起一丝怒意,用力一甩,将李清照撇了开去。
“砰”地一声,李清照被他推到厢房门口的立柱上,刚好撞到额头。
李清照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娘子,娘子!”
珠儿心里惊骇莫名,跑到李清照身边,只见她额头上渗着殷红的鲜血,吓得面色都白了:“你没事吧娘子,张择端,别在那里躺着了,快去找大夫!”
张择端咬着牙从地面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急急忙忙跑出门外去了。
“怎么办,出人命了?”赵存诚媳妇颤抖着说道。
赵思诚媳妇推诿道:“嫂子,弟妹可是大哥推到柱子上去的,与我们家思诚无关,就算死了人,我们家也不承担责任的。”
“你们家不也是来抢…来要文物的么,怎么可能没有责任?”
赵存诚这个当事人此时也有些心慌,吼道:“别吵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妯娌还吵架?怕什么,清风山的人已经打进青州府衙了,这点屁事谁来管?”
赵存诚顿了顿,继续道:“一不做,二不休,李家女既然不给,咱们自己进去拿!”
珠儿厉声骂道:“你们是要强抢吗?娘子还在这里躺着呢,你们都不闻不问,和那桃花山的强盗有什么两样?”
赵存诚媳妇骂道:“说什么强抢,本来就有我们的一份,只怪李清照她自己捂着舍不得给,而且就是轻轻撞了一下,别躺在那里讹人!”
说罢,赵存诚兄弟两家也不管地上的李清照,匆匆冲进她家书房里面去翻找。
“大哥,你已经有一幅字画了,这个给小弟吧?”
“哼,谁的动作快就是谁的!”
“嘿,我自己找到一幅,还是草圣张旭的真迹!”
“二弟,这一幅哥哥我早就看见了的,难道你铁心要和哥哥抢?”
赵存诚兄弟俩在里面起了些龃龉,不过赵存诚向来比较霸道,身材也更加壮硕,赵思诚不敢跟他抢,只好把张旭真迹让给了他。
没过多久,两家人终于消停了,从里面抱着许多碑帖书画出来,赵存诚媳妇手里还拎着一个花瓶,趾高气昂。
赵存诚看着珠儿,心里忽然有几分过意不去,尴尬道:“珠儿,今天这事我也不是有意的,等弟妹醒了,告诉她这事就算两清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来了,让大夫给她好好看看。”
说罢,一伙人便匆匆出了门。
这事儿两清了?珠儿咬着牙。
把人打昏在地上,不管不问,大摇大摆入室抢劫,怎么可能两清?
珠儿心里打定主意,等大夫来了,就到清阳酒铺找郑郎君。
这个仇一定要替娘子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