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耐住性子,给林冲又倒了一碗酒,调侃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林教头聚聚了?王寨主只让我等住在鸭嘴滩,许久不得上山来,这不想念林教头了,要知道吴某上山一趟可不容易,各处关口散了不少银子哟。”
林冲苦笑道:“加亮先生却是把林某搞糊涂了,散了那么多银子,只为找林某一叙?林某不过一介粗汉,当不得先生如此。”
“林教头过谦了,你乃是汴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一身本事十分了得,就算是杜迁、宋万两位头领,武艺也远远比不过你!”
吴用以一种可惜的口吻继续道:“可惜王寨主目光短浅,一叶障目,竟使足下一条真龙蛰居在潜水之中,一身本事不得发挥,真是可悲可叹!”
林冲悲从心来,道:“唉!王伦那厮肚量太小,不过林某本就是一名逃犯,也不求其他,能在此处落脚就满足了。”
吴某摇摇头,道:“吴某却不这么看,林教头若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但是教头既然从东京接来了家眷,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请想一想贵夫人,难道让她一直住在这寒窑之中,风霜雨雪就这么捱着?”
林冲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吴用的话如同火上浇了一把油,气得他怒不可遏。
“苦也!林某也正为此事发愁,此前屡屡与王伦那厮提起,请他给俺换一间好房子,那厮总是推却,说山上粮少房稀,让林某忍耐一些时日,这一晃到了冬天,也没见他过来关照,真是气煞林某!”
林冲也不笨,对吴用的肆意挑拨心里有所察觉,只是他早有推立晁盖做山寨之主的想法,这才故意咬钩,且看看吴用怎么说。
吴用心里大喜,挑拨道:“以教头的本事和名声,别说头领,就算是寨主都做得,何必要屈居王伦和杜、宋二人之下?那王伦不过一介腐儒,气量狭小,不识英雄,如何做得一寨之主?只要教头发话,吴某和晁天王必然全力助你夺取寨主之位!”
林冲心头大惊,原来吴用此行居然是这个目的,不过他只是不忿王伦的小气,却没有做寨主的想法。
“加亮先生,此事休要再提,林某无意寨主之位。”
吴用心里一沉,这林冲都混到这份上了,居然还不敢反抗王伦,难道是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
正要以话再激他一激,却听他道:“不过…”
林冲突然说:“若是晁天王想坐寨主的位子,林某倒可以出一把力气!”
吴用眼前一亮,好家伙,今天真是来对了。
本来只想推林冲上位,他们也好上山避难,免得被王伦那厮出卖给官府,没想到林冲居然有拥护晁盖的想法,真是意外收获!
吴用心头大喜,不过嘴上却不能表露心迹。
“教头此言差矣,上次山寨与官军一战,王伦那厮对我等怀恨在心,说不定哪天就要将我等驱逐出梁山水泊,或者直接交给官府,我等只求上山躲避官兵缉捕,所以才打算拥戴教头入主山寨,实在没有鸠占鹊巢的意思。就算是论资历,也是教头先来,我等是后来者,万没有晁天王来做寨主的道理。”
林冲喝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浊气,笑道:“有何做不得?晁天王仗义疏财,智勇兼备,天下皆闻其贤名,以林某看来,晁天王做寨主再合适不过了。”
吴用起身向林冲鞠了一躬:“林教头大义,不过就算吴某答应,想必晁天王也不会同意。小可这里有个主意,明日吴某托人给王伦传话,就说我等要去另投他处,王伦那厮定要设宴相送,届时晁天王、刘唐、阮家兄弟几人将会发难,杀了王伦那厮,杜迁、宋万二人若是识趣还好,否则一并宰了便是,到时候寨主之位自然就是教头的了!”
林冲连忙站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加亮先生的计策甚好,你们回去派人来给王伦传信即可,至于明日火拼之事,林某自有主张,且看林某眼色行事!”
吴用心里又是一阵欢喜,没想到啊,林冲如此仗义,居然火拼王伦这种事也愿意大包大揽,倒是无需他们自己出手了。
“那明日我们见机行事,教头,吴某这就先走了,回去与晁天王商议一番,尽快派人来与王伦那厮传话。”
吴用站起身来告辞,林冲将他送到门边,目送他踏雪而去。
门外的北风依旧“呼呼”地吹着,林冲的目光如同寒风一样寒冷,来到灶台旁边,取出一把刀来,舀了一瓢水就开始磨刀!
林娘子躺在床上听了他们的对话,喊道:“官人,官人…”
林冲走近,问道:“夫人有何事?”
林娘子蕙质兰心,提醒道:“那加亮先生一直在挑拨官人,你千万别中了他的计,不管怎么说,王寨主收留了我们一家,若是你杀了王寨主,拥护晁天王做寨主,不仅落不得好处,还要徒惹天下人耻笑,妾身的话,官人好好考虑考虑。”
林冲怎么会不清楚这个道理,不过杀了王伦后,并非没有好处,起码可以改善当前的居住环境,他实在不忍心夫人再陪着他受苦了!
本以为刺配沧州,又烧了草料场,此生必然难以再见到夫人,没想到徒弟曹正居然千里迢迢,将他一家老小救了出来。
所以,对于曹正和出谋划策的郑天寿,他林冲打从心眼里感激!
“夫人,此事俺有主意了,也答应了加亮先生,岂可轻易反悔,你别再说了,好好歇着吧。”
林娘子见状,只得无奈睡下了。
林冲返回灶台边磨刀。
忽然,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难道加亮先生又回来了?
将门一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喽啰,道:“头领,朱头领让俺带来口信,山下酒店有人寻你,请你下山接应。”
林冲面带疑惑:“何人寻俺?”
喽啰道:“来人自称操刀鬼曹正。”
林冲一怔,站在雪地里大笑一声:“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