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张宏在观察者号里面，已经居住了好几天。
飞船里的布局，不同于地球的载具。
更像是神话小说中的一方小世界，看不出多少人工雕琢痕迹，飞船的各种系统，隐藏在看不见的墙壁构造之内。
张宏来到观察者号的观察厅。
这里比主控室更安静。
墙壁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外面的星空。
一片璀璨的星云，淡紫色和淡蓝色交织，像一块撕碎的绸缎，铺在黑色的背景上。
厅中央放着一张长桌，木质的，纹理清晰，是地球的胡桃木，图书馆的朴素风格。
桌上没有控制台，只有一个悬浮的全息投影，里面是地球文明近五十年的发展曲线——从2008年开始，曲线突然陡峭上扬，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正常文明发展的平缓轨迹。
符云坐在桌的一端，手里拿着一个紫砂茶杯，杯里泡着地球的龙井，热气袅袅，在空气中散成淡淡的白雾。
张宏坐在另一端，目光落在全息投影的曲线上。
2008年，是他绑定系统的年份。
2015年，可控核聚变成功；2020年，星环开始建造；2030年，联合政府成立；2049年，星环竣工，超级元素量产……每一个拐点，都和他的系统息息相关。
“这条曲线，不正常。”
符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他放下茶杯，指尖点在投影上的2008年拐点，“一个正常的1级文明，从掌握可控核聚变到建造恒星际星舰，至少需要两百年。地球用了不到五十年，快得像在‘作弊’。”
张宏抬眼，看向符云：“你知道我的秘密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符云点头，坦然承认：“我对你做过检查，在你被传送过来的时候。用共和国的生物扫描仪，从微观粒子到基因序列，扫了三遍。”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但什么都没发现。没有芯片，没有能量源，没有任何外来科技的痕迹。你的身体，和普通人类没区别，除了接受过延寿治疗，基因序列更稳定些。”
“但事实不会骗人。”符云的指尖在投影上滑动，画面切换成星环的设计图，超级粒子加速器的核心参数清晰可见，“这些技术，不是地球文明能自然发展出来的。跨时代的材料学、能源学、工程学……除非你有一个‘外挂’，一个能直接提供科技的系统。”
“并且，你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符云调出2015年，张宏通过天启项目，向官方有限度“坦白”系统存在的场景。
“你说得对。”张宏没再隐瞒，靠在椅背上，目光重新落在星云上，“2008年，我在桃源村绑定了‘超级工程师系统’，里面有大量的工程领域科技。地球科技的跨越式发展，确实靠它。”
符云的眼睛亮了亮，却没追问系统的细节，只是重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猜也是。这种‘系统’，在银河系里很少见，据我所知，只有几个古老文明的‘传承者’才有类似的东西。你是地球文明最大的变量，也是最大的幸运。”
“但幸运，也藏着风险。”
符云话锋一转，投影上的曲线开始闪烁，旁边出现了另外两条曲线。
一条是银河共和国的发展曲线，平缓上扬；一条是英仙座帝国的，陡峭却带着断裂。
“太快的发展，会让根基不稳。你们的社会整合跟不上科技速度，伦理体系还没适应超级元素、基因改造这些技术；更重要的是，过早暴露了实力。”
他看向张宏，语气严肃了些：“英仙座帝国的行商舰队，已经在太阳系边缘活动了。伊斯莱神国的基因教派，也在收集地球人的基因样本。他们都注意到了地球的异常，只是还没摸清你的存在。如果我不把你带走，再等几年，他们迟早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礼貌。”
张宏明白符云的意思。
系统是地球的底牌，也是祸根。
一旦被英仙座帝国知道地球可能“继承”了某种史前文明的科技遗产，他们不会像银河共和国这样给百年考虑期，只会直接动手抢夺。
“我想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吧？”张宏看着他，心里很清醒。
符云笑了，起身走到全息投影旁，画面切换成银河共和国的星图。
猎户座悬臂上，密密麻麻的光点代表着不同的文明，每个光点旁都标注着科技等级和发展阶段。
“第二个原因，是我惜才。”
他的指尖落在星图中央的一个金色光点上，“银河共和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的系统，蕴含着2级文明的全部工程科技；你的能力，能把这些科技落地——从星环到月球堡垒，从天涯级星舰到昆仑AI，你的统筹能力和眼光，超越了很多共和国的资深工程师。”
他转身，直视着张宏的眼睛，语气郑重：“我想邀请你担任【银河工程师】。”
“银河工程师？”张宏重复了一遍，心里有些惊讶。
“对。”
符云点头，投影上出现了一个徽章——银色的齿轮，中间嵌着一颗蓝色的星球，周围环绕着星轨。
“这个职务，在共和国内拥有崇高地位。比银河议员更尊贵——议员代表的是各自的文明，而银河工程师，直接对银河议会负责，主导跨文明的大型工程，比如星门建造、戴森球维护、恒星控制器研发。”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权限，会包括调用共和国的科技数据库、调配跨文明的工程团队、参与核心战略规划。简单说，你能站在银河系的层面，做你想做的工程……这对地球文明来说，也是一件利好的事。”
张宏看着那个徽章，心里泛起一阵波澜。
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邀请。
能接触到银河共和国的核心科技，能主导跨文明的工程，对他这个工程师来说，是无法拒绝的机会。
但他没立刻答应，而是问：“银河共和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尊重文明多样性？”
符云回到座位上，重新拿起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比英仙座帝国和伊斯莱神国好得多。共和国有300多个子文明，类人、亚人，甚至有硅基文明，每个文明都保留着自己的文化和制度。我们不会强迫谁改变，只会通过科技交流，让大家自愿融入。”
他举例：“比如天河文明，蓝皮肤，有鳃，能在水里呼吸。他们加入共和国后，保留了自己的海洋文化，还把水下建筑技术分享给其他文明。现在，很多星球的海洋里，都有天河文明设计的城市。”
“英仙座帝国不一样。”符云的语气冷了些，“他们征服一个文明，就会销毁对方的文化，强迫对方学习帝国的语言和制度，甚至改造对方的基因，让对方更‘符合’帝国的要求。伊斯莱神国更极端，把其他文明当奴隶，用基因融合摧毁对方的文明根基。”
张宏静静地听着，目光却落在符云的脸上。
符云的语气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对共和国的狂热，也没有对其他文明的鄙夷。
提到天河文明时，没有自豪感；提到帝国和神国时，也没有愤怒——更像一个旁观者，在客观地评价三个文明的优劣。
他好像……对银河共和国，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
他真的是银河共和国派出的“文明监察员”吗？
张宏不由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但他没傻到向对方问出这个问题。
“银河工程师的职责，具体是什么？”张宏问，语气比之前认真了些。
符云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评估新兴文明的发展潜力，担任共和国文明级技术输出方案的智库。
第二，帮助加入共和国的文明提升科技水平，搭建跨文明的工程合作平台。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承接银河级的共和国大型建造工程。”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不用立刻答应。可以先在观察者号上了解情况。接下来，我会带你亲眼去考察银河系各大文明的情况。等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张宏点头，没有立刻答应。
他需要时间。
需要了解银河工程师的真实权力，需要确认符云的话是否可信，更需要想清楚——如果接受这个职务，他能为地球带来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他看向桌上的全息投影，地球的发展曲线依旧在闪烁。2008年的拐点，像一个标记，刻在文明的轨迹上。
“我还有一个问题。”张宏突然开口，“如果我接受职务，能自由往返地球吗？”
符云笑了，点头：“当然。观察者号配备了共和国最先进的跃迁系统，可以在一天之内抵达银河系任意角落。只要你不暴露系统的核心秘密，不引起其他文明的注意，你可以随时回去看你的家人。”
“你也可以通过主控台，接入太阳系的监测系统，远程查看地球的实时情况。”
张宏的心放下了一半。
家人，是他最大的牵挂。只要能回去看文秀和孩子们，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
符云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心里的顾虑少了些，便起身：“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把共和国的科技数据库权限给你开通。里面有2级文明的工程技术、各文明的发展报告、银河格局的详细分析，你可以随便看。”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如果你想喝点什么，那边的柜子里有我收藏的各种茶叶、咖啡和酒水，请自便。”
符云离开后，观察厅里只剩下张宏一个人。
他走到全息投影前，指尖轻轻触碰地球的三维模型。
模型上，桃源别墅的位置清晰可见。他点开，文秀正在书房里处理文件，沈若芸陪伴在旁边，看来她已经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顺利接过了烛龙的权柄。
一楼客厅，星耀正在画飞船，星彩正在虚拟游戏室里练习机甲驾驶……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桌旁，拿起紫砂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龙井。
茶水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和家乡的味道一模一样。
张宏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一丝甘甜。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被符云带到观察者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不再局限于地球，不再局限于太阳系，而是整个银河系。
他需要变得更强。
需要掌握更多的科技，需要了解更多的文明，需要在银河格局中，为地球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系统。”张宏在心里默念，“扫描银河共和国的科技数据库权限，分析其中的关键技术。”
【系统扫描中……权限已开通，关键技术包括：空间折叠引擎、跨星系星门建造技术、恒星控制器设计原理、超级元素深层合成工艺……正在整理技术框架，预计1小时后完成。】
张宏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不管符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他给了自己一个提升地球文明的机会。
这个机会，他不能错过。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星云上。淡紫色和淡蓝色的光芒，在黑色的背景上闪烁，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这个来自地球的“变量”。
张宏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银河工程师吗？
或许，这就是他接下来的路。
一条充满未知，却能为地球、为家人，搏一个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