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的门滑开，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张星华和刘月妮走了进来。
张星华穿着白色科研服，衣服下摆沾着一点蓝色的试剂痕迹，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从实验室里出来。
刘月妮挽着他的胳膊，穿着宽松的米白色孕妇装，手轻轻护着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姐，振翼哥。”
张星华挥手打招呼，拉着刘月妮走到观测窗旁，“刚在实验室看到你们在这儿，月妮说想出来透透气。”
“这里空气好，比实验室舒服。”刘月妮笑着说，目光落在观测窗外面，“第一次在太空里看星星，比在地球时亮多了。”
张星海看向她的肚子，语气放柔：“怎么样，宝宝没闹你吧？”
“没有，很乖。”刘月妮抬手摸了摸肚子，眼底满是温柔，“早上医生检查，说他很健康，就是偶尔会踢踢我，像是在跟我打招呼。”
李振翼笑着插话：“舰队里现在有多少个宝宝了？上次听医疗舱的医生说，光这半年就出生了十几个。”
“加上我们冬眠前出生的，一共两百三十七个。”
张星华立刻回答，显然对数据很敏感，“大部分是轮值船员的孩子，还有几个是像月妮这样，父母都是核心团队成员的。医疗舱专门开辟了育儿区，有机器人和医护人员照顾，很方便。”
张星海点头：“天涯，确认一下育儿区的情况，孩子们的健康数据和心理状态。”
【育儿区运行正常。】
天涯很快回复，【所有儿童生理指标达标，心理评估得分均在良好以上，每日有2小时‘虚拟地球’体验时间，模拟地球自然环境。】
“那就好。”张星海松了口气，“在太空出生的孩子，没见过真正的太阳和草地，‘虚拟地球’能帮他们多了解点家乡。”
刘月妮点头：“我昨天去育儿区看了，有个小女孩才一岁，第一次体验‘虚拟地球’时，抓着花瓣不放，眼睛亮闪闪的，特别可爱。”
“是啊，”张星华叹了口气，靠在栏杆上，“我们还好，至少在地球生活过十几年，知道稻田是什么样的，知道茉莉花是什么味道。这些孩子，可能要到比邻星，才能看到真正的陆地和植物。”
话题突然变得有点沉。
舰桥里安静下来，只有观测窗外面的星辰，无声地闪烁着。
李振翼打破沉默：“还好有‘虚拟地球’，不然这么多年的航行，大家早该憋坏了。上次我体验了一次，选了江南水乡的场景，坐在乌篷船上，听着雨声，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回家了。”
“我选的是桃源村。”张星华轻声说，“模拟的院子和我们家一模一样，爸爸的书房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工程笔记还摊在桌上，连妈妈种的茉莉花，都在院子里开着。”
张星海的心里一暖，又有点酸。
她也体验过“虚拟地球”，选的是2051年启航那天的九天太空港。
画面里，父亲拍着她的肩膀，母亲站在旁边，眼里含着泪却笑着挥手。她站在模拟的登船梯上，迟迟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离开。
“想家了。”刘月妮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想我妈做的红烧肉，想巷子口的煎饼果子，还想……想看看地球现在的样子，星环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亮。”
张星海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
她也想。
想父亲做的麻辣牛肉包，想母亲泡的茉莉花茶，想弟弟妹妹的笑声。
这些在以前很平常的画面，现在想起来，却像隔着一层雾，既清晰又遥远。
“对了，”李振翼突然眼睛一亮，“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我们要不要办个小活动？让轮值的船员聚聚，吃点月饼，看看‘虚拟月亮’，热闹热闹。”
“中秋节？”张星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太空里待久了，连日期都记不清了。
“是啊，”李振翼点头，“按地球历法，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以前在地球时，家家户户都要吃月饼、赏月，现在虽然在太空，也该有点仪式感。”
张星华立刻附和：“好啊！我让科研舱的人做月饼，用太空培育的面粉和豆沙，应该能做出地球的味道。”
“育儿区的孩子们也能参加。”刘月妮笑着说，“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月饼，什么是中秋。”
张星海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心里的沉重散去了些。
她点头：“好，就这么办。让后勤组负责布置场地，科研舱准备月饼，医疗舱安排医护人员照看孩子。活动就在生活区的公共广场，用全息投影布置成中秋的样子。”
“太好了！”李振翼笑着说，“我去通知各部门，让大家都准备准备。”
他转身快步离开，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
张星华也拉着刘月妮：“我们去科研舱，看看材料够不够做月饼。月妮，你帮我想想，要不要加点坚果碎，你不是喜欢吃吗？”
“好啊，不过别加太多，对宝宝不好。”刘月妮笑着点头，跟着他走出舰桥。
舰桥里又剩下张星海一个人。
她喝了口咖啡，已经凉了，涩味更重。
她走到观测窗旁，看着外面的星辰，心里忽然想起一句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后天，在遥远的太空里，他们会有一轮“虚拟的月亮”，会有带着太空味道的月饼，会有来自不同国家的船员聚在一起。
虽然不是在地球，虽然没有真正的家人在身边，但至少，他们还有彼此，还有对家乡的思念。
张星海抬手，摸了摸观测窗的玻璃。冷硬的触感里，好像也能感受到一丝来自地球的温度。
“天涯，”她轻声说，“模拟一下中秋夜的地球，桃源别墅的院子。”
“好的。”
观测窗上的星空画面突然切换，变成了桃源别墅的院子。
夜晚的院子里，挂着红灯笼，月光洒在草地上，像铺了一层银霜。
母亲陈文秀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个月饼，正在给星月喂。
父亲张宏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壶茶，正笑着和星彩说话。
星梦坐在台阶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月光落在她的书页上。
星辰则坐在垫子上，陪三胞胎弟弟玩模型玩具……
画面很真实，全拟真的虚拟技术，连母亲头发上的茉莉花香气，好像都能闻到。
张星海看着画面，眼眶悄悄红了。
她知道，这只是模拟的画面，不是真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好像这样，就能离家人近一点。
“等抵达比邻星，一定要给家里发消息。”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观测窗的画面慢慢切换回星空，比邻星的亮点依旧在远处闪烁。
张星海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转身走向舰桥出口。她要去后勤组看看，中秋节的活动，一定要办得热闹点，让大家在太空里，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两天后，中秋节。
比邻号生活区的公共广场，被全息投影装点得像地球的中秋夜。
天空中挂着一轮巨大的“月亮”，银辉洒在地面上，和真实的月光一模一样。
广场周围的墙壁上，投影着华夏各地的中秋习俗——苏州的灯展，广州的舞龙，北京的兔儿爷，还有桃源村的篝火晚会。
轮值的船员们都来了，大约一千多人。
大家穿着用全息装置模拟的华夏传统服饰。男人穿长袍马褂，女人穿旗袍汉服，不同肤色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有的船员手里拿着月饼，有的抱着孩子，还有的在广场中央的空地上，跟着投影里的节奏跳着舞。
张星海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站在广场的高台上。
旗袍是全息模拟的，布料上绣着淡淡的茉莉花，和母亲最喜欢的样式一样。
李振翼站在她旁边，穿着藏青色长袍，手里拿着一个月饼，递到她面前：“尝尝，星华他们做的豆沙馅，味道还不错。”
张星海接过月饼，咬了一口。
豆沙的甜香在嘴里散开，带着一丝太空培育食材特有的清冽，和地球的月饼味道很像，却又有点不一样。
“好吃。”她笑着说，目光扫过广场上的船员们。
刘月妮和张星华站在育儿区旁边，正给孩子们分月饼。
刘月妮手里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姑娘，她抓着月饼，笑得露出了两颗小牙。
张星华则坐在小板凳上，给孩子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
广场的角落里，几个外国船员正围着一个全息投影的月兔，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负责讲解的华夏船员笑着解释，脸上带着自豪。
张星海看着这一切，心里暖暖的。
虽然远离地球，虽然航行漫长，但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他们是一个团队，一个大家庭，彼此扶持，彼此温暖。
“该讲话了，总指挥。”李振翼轻声提醒。
张星海点点头，走到高台中央。广场上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拿起话筒，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各位船员，晚上好。”
“今天是地球的中秋节，一个团圆的节日。我们虽然在太空，离家乡很远，但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一种团圆。”
她的目光扫过广场上的每一个人，语气里带着温情：“我知道，大家都想家。想家里的亲人，想家乡的食物，想地球的阳光和草地。
但请相信，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再过415天，我们就能抵达比邻星，就能在那里开辟新的家园，就能给地球发回‘我们到了’的消息。”
“明月几时有，天涯若比邻。”张星海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坚定，“这句话，不仅是古人的思念，也是我们现在的信念。不管离地球多远，不管航行多漫长，我们的心，永远和家乡在一起。”
“我代表舰队指挥部，感谢大家的付出。”
她深深鞠了一躬，“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也祝我们的地球，永远平安。”
掌声在广场上响起，热烈而持久。
张星海放下话筒，看着广场上重新响起的笑声，心里忽然充满了力量。
她知道，未来的415天，不会轻松。
可能会遇到未知的危险，可能会有新的挑战。
但只要他们团结在一起，只要他们还记得对家乡的思念，就一定能抵达目的地。
月光洒在广场上，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张星海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
甜香在嘴里散开，心里的思念也像这月光一样，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