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象的鼻尖还停留在林峰肩头的那一刻，手机震动了。他没接，只是盯着那坨冒着热气的粪便——技术员已经蹲下去采样，动作熟练得像在取考古文物。林峰抬脚，鞋底蹭过地面，留下半圈湿印。
二十分钟后，总控室的全息沙盘亮了起来，标记着全国七十六个政策补贴落地点的光点整齐排列。财务总监站在左侧，手指一划，三颗红点跳了出来。
“云县、平峧、新集。”他声音压得低，“三地的专项资金到账后，超过政策规定时限十七天未拨付，滞留金额合计两千三百四十万。”
林峰没说话，走到沙盘前，伸手点中云县。一圈波纹扩散，卫星影像叠加财政流水，时间轴自动回滚。画面定格在七天前：一笔八百七十万的款项从省财政拨出，进入县级账户，随后被拆成十二笔，转入“农业基础设施代建专项”——可卫星图上，本该施工的三号粮仓区域，连地基都没开挖。
“不是代建。”林峰收回手，“是代躺。”
会议室里有人笑出声，又赶紧憋住。法务部主管推了推眼镜：“按程序，得先发函问询，等他们回执，最快也要五天。”
“等不了。”林峰调出系统权限界面，点开【天眼监控】模块，“现在就要知道钱去哪儿了，谁动的手。”
他手指一划，三支督查组名单自动生成。技术、审计、法务各出三人，配备全息数据终端和区块链取证设备。林峰从抽屉里取出三把青铜密钥，表面刻着“监督令”三个字，递给三个组长。
“今晚必须到现场。24小时内，我要看到原始账目。”
云县开发区，直升机降落在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周涛跳下机舱，举着全息平板核对坐标。图纸显示三号粮仓已完成地基浇筑，可眼前只有荒草和几块歪斜的警示牌。
“放无人机。”他下令。
热成像开启，画面瞬间异常：标注为“在建区”的地块温度与周围荒地一致，毫无施工痕迹。而两公里外的一片林地边缘，地表温度偏高，疑似近期动过土。
“混凝土没进场，但有人挖过坑。”技术员调出系统备份记录，“区块链物流链显示，上周有三百方商混运往云县，签收单位是县农业局下属的‘粮仓建设指挥部’。”
“指挥部在哪？”
“挂牌在农业局三楼，但过去三天没人打卡。”
周涛冷笑，带队直奔县财政局。数据中心门口，所有USb接口都被黑色胶水封死，主机柜贴着“防尘禁开”的封条。技术员从包里取出量子解码器，绕过USb，直接接入光纤端口。
屏幕亮起，进度条刚走到30%，防火墙弹出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启动数据焚烧协议。”
“黑市买的？”周涛问。
“顶配。”技术员快速输入指令，“但烧的是表层数据。我们看底层。”
解码器震动，全息图缓缓展开——一条资金流向清晰浮现：八百七十万中，三百六十万转入某“农业科技公司”，该公司注册地址是县城一家倒闭的洗衣店。再追踪，这笔钱又通过三个人头账户，转入一家建材市场名下的“仓储服务费”名目。
“干净得很。”周涛拍照存证，“就是每一步都违法。”
他将青铜密钥插入主机，系统自动识别权限，弹出提示：【原始日志已被覆盖七次，最后一次操作Ip属地为县农业局内网】。
回到临时指挥车，周涛拨通林峰视频。
“公章问题也查到了。”他说，“补贴申领材料里有一份‘特殊渠道授权书’，编号查不到，但盖了农业局公章。我们调了系统溯源，这枚公章的扫描件上周被非法调用三次，全部用于资金拨付审批。”
“人呢？”
“人脸识别比对完成。农业局副局长陈国栋，两次出现在盖章现场；办公室科员李娟，负责系统录入。两人过去一个月名下多出三套房，全款。”
林峰点头：“证据包推给纪委，同步冻结所有关联账户。”
“已经启动‘天罚协议’。”周涛看着屏幕，“资金冻结成功，证据加密上传。但陈国栋刚在微信群发消息，说我们‘破坏地方稳定’，要报警反告我们非法入侵。”
“让他报。”林峰淡淡道，“我们有授权令，他们有假账本。看谁先到。”
与此同时，另一组督查人员在农资市场发现异常。系统指导价为每吨三千二百元的复合肥，当地售价高达三千九百元。经销商拿出一份授权书，声称是“政策特供渠道”，价格浮动允许。
督查员当场扫码验证，编号无效。
“章是真的。”技术员皱眉，“但数据库里没这编号。查了公章使用日志，这枚章上周五下午被调用过，可当天农业局公章保管员请假住院。”
“影印件盗用。”林峰远程调取监控，系统自动筛选出三段画面：一名穿便装男子在办公室停留四分钟，期间打开保险柜，翻找文件夹，使用扫描仪。
“脸对上了？”
“是陈国栋的司机。”
深夜，总控室。林峰站在沙盘前，七份停职建议书摆在桌上。系统弹出风险提示：【全面追责可能导致十三个县项目进度停滞，影响春耕物资调配】。
他没急着批。
“政策不是铁板一块。”他对法务主管说，“有人第一次犯错，有人惯犯。全砍下去，底下没人干活了。”
“那怎么办？”
林峰调出【政策弹性系数】算法，设定三档监管等级：红档直接冻结账户、移交司法；黄档警告并启动48小时整改；蓝档仅提醒，不干预。
“初犯、金额小、未造成实际损失的，给机会。”他说，“但信用分低于60，自动触发审计，不讲情面。”
沙盘上，七十六个光点重新着色。大部分转为蓝色，六个变黄，三个变红——正是云县、平峧、新集。
技术员突然报告：“有自媒体发布了‘政策空转’的短视频，拍的是云县粮仓工地，说国家补贴没落地。”
“视频呢？”
画面播放：荒草丛生的空地，镜头扫过一块锈蚀的牌子，字迹模糊。背景音是低沉的男声：“八百万补贴，换来一片荒地。”
“角度很巧。”林峰眯眼，“刚好拍不到旁边的施工围挡和地勘标记。”
“是合成的。”技术员启动【真相溯源】程序，系统自动比对卫星图、监控视频和发布源，“拍摄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十七分，可卫星显示，那块地当天上午刚完成地质钻探，有六台设备在作业。视频里故意裁掉了。”
“发对比图。”林峰说，“左边自媒体视频，右边真实画面，带时间戳。同步通知平台下架。”
“已经处理。平台反馈，该账号三天内发布了五条类似内容，疑似职业抹黑。”
“留着。”林峰忽然说，“别封，盯住。看谁在后面递素材。”
边境无人机传回新情况。缅中农业合作区内的“政策示范田”热成像显示，作物高度密集，叶片形态异常。图像识别初步判断：罂粟。
“对方有武装人员值守，阻止靠近。”技术员说，“声称是民族自治区域，不接受中方检查。”
林峰调出中缅政策协同条款，全息投影展开：该区域明确列为双边农业合作试点，适用联合监督机制。
他拨通加密频道，联系缅方对接人。两小时后，缅方边防联合执法队抵达现场，开始清查。
天快亮时，林峰站在落地窗前，楼下车队正在装载新型监控设备，每辆车都贴着“政策落实监督专用车”标识。
“系统建议全部自动化监控。”法务主管说，“减少人为干预。”
“不行。”林峰摇头，“机器能抓数据，抓不了人情。有些地方，得有人去盯。”
“那怎么平衡？”
他打开新程序界面：“做个‘政策落实AI管家’，学文件、定标准、自动预警。再开个公民监督通道，举报查实，奖励积分，能换技术培训、贷款优先。”
“真敢放？”
“不信别人，政策就落不了地。”林峰按下确认键，“发下去，从今天开始，每一笔补贴，都要经得起看。”
车队最后一辆车缓缓启动，车尾摄像头闪烁着红光，正对前方路口突然驶出的一辆无牌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