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冷掉的水杯搁在桌角，屏幕上的新业务监控模块还在自动刷新数据。他盯着看了两秒，手指一划，整个界面被收进侧边栏。主屏重新亮起，跳出来的是产品研发系统的登录页。
他输入密码，页面加载出过去三个月的技术迭代记录。每一条更新后面都挂着参与部门和耗时统计。翻到最新一行，是上个月加装的远程诊断功能，研发用了二十三天，测试阶段返修率降了百分之六。
这不算快。
他退出系统，在通讯工具里新建了一个群组，拉进了四个人。名字很简单：技术路线闭门会。下面跟着一条通知，明天上午九点，会议室三号，不准请假。
发完消息他没等回复，直接打开文档编辑器。标题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留下“下一代产品方向”七个字。光标闪了几下，他开始往下写。
第一条：智能感知能力必须再提升。现在的设备能识别操作习惯，但做不到预判需求。比如用户连续三天在晚上八点启动烘干程序，系统应该主动问要不要设为定时任务，而不是等他们每次都手动点。
第二条：环保不能只靠材料替换。可降解包装用了两年，客户早就不新鲜了。得让环保变成能看见的东西。比如每省一度电，就在App里生成一个数字勋章，攒够一定数量能换服务权益。
第三条：所有升级都要兼容老机型。去年卖出的设备还有七成在用，如果新技术只给新款配，等于放弃这批人。otA推送要分批次，先让愿意尝新的用户试，有问题立刻回滚。
写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物流监控屏。今天的数据依然稳定，错件率维持在千分之一以下。这种时候不往上推技术，等什么时候？
他继续敲字。
第四条：AI模型要轻量化。现在依赖云端计算，一旦网络延迟，响应就变慢。下一步要把核心算法塞进本地芯片，哪怕断网也能完成基本决策。算力不够就做减法，留最必要的功能。
第五条：建立用户反馈直连通道。每个月随机抽五百个活跃用户，邀请他们参与内测。不是发问卷那种，是要能直接看到他们怎么用设备，哪里卡顿，哪里想改。
文档拉到底，他又建了个附件清单。第一项是市场部上周交来的客户访谈摘要，里面有十几条提到希望设备能自己判断耗材剩余量。第二项是实验室刚提交的新型传感器测试报告，灵敏度比现有高两倍，成本只贵百分之八。
他把这两份文件拖进正文下方，保存为初稿，命名《产品技术三年双轨计划V1》。上传到高管共享区，设置了强制阅读回执。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绕着办公桌走了一圈。窗户外头已经全黑，楼底下停车场还剩几辆车。他知道有些人还没走，但不需要找他们谈话。真正重要的事，从来都是少数人决定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他走进三号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技术研发中心的老张正低头看手机，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AI组的小李在调试投影，笔记本连着一根灰白色的数据线。另外两人翻着手里的打印稿，纸张边角有些卷曲。
林峰没说话，先把昨晚那份文档投到了大屏幕上。标题放大，所有人都看清了内容。
老张先开口：“智能化这部分没问题，我们团队一直在做边缘计算测试。但你说的轻量化模型，硬件支撑不了。现有的芯片处理能力有限，除非换代。”
小李接着说：“我们可以压缩算法。把非核心功能剥离，只保留环境感知、能耗调节和故障预警这三个模块。这样本地运行压力小，响应速度也能提上来。”
坐在旁边的环保实验室负责人摇头：“你们谈技术，我得谈成本。如果要全面升级传感器，每台设备的制造费用至少增加一百二。这个数转嫁到售价上，客户不一定买账。”
市场部的女主管翻了两页文档，抬头说：“客户最近抱怨最多的是交互太复杂。不是功能多不多的问题，是他们觉得学不会。如果新系统还是这样堆参数，宣传的时候根本没法讲清楚。”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林峰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三角形。三个角分别写了“智能”、“环保”、“易用”。中间空着。
他说：“我不想要单线突破的产品。谁能做到同时碰两个角，谁的方案就能立项。比如说，节能模式能不能做得更傻瓜？用户一点‘省电’，设备自己调温度、关非必要模块，还能告诉他们这周省了多少电费。这样既是智能，也是环保，还不难懂。”
没人反驳。
他又说：“传感器贵，那就先在高端机型上试。卖贵一点，配套送一年免费保养。等产量上来，成本自然压下去。低端款可以晚半年推，但必须有明确时间表。”
老张点头：“这个节奏能跟。”
“还有。”林峰指着文档最后一条，“下周我要看到第一批内测用户的名单。不是随便挑，要找那些经常提意见的。他们骂得多，说明真正在用。”
会议开了不到四十分钟就散了。临走前他单独叫住小李：“你今天下班前给我一份轻量化模型的可行性评估，要具体到算力需求和内存占用。”
小李应了一声，抱着电脑走了。
回到办公室，林峰打开邮箱。一封刚到的通知弹出来，是财务部发的季度支出汇总。他快速扫过，研发预算那栏比上季度多了百分之十五。这笔钱还没动，但他知道很快就会紧张。
他切换窗口，点开生产系统的排期表。下一批设备组装定在二十天后，如果要在这一批加入新传感器，现在就得下订单。时间紧，但不是办不到。
他拨通助理电话：“联系华东检测中心，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们的碳足迹追踪项目。就说我们可以提供首批测试设备，数据共享。”
挂了电话他没停下，又在系统里新建了一个任务节点，名称是“绿色智能原型机开发”，截止日期标在三个月后。负责人暂时空着，执行状态设为“待分配”。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二分。桌面上摊着几张打印出来的技术参数对比图，还有一支用了一半的黑色签字笔。
他伸手去拿水杯，发现里面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