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城，天工院。
曾经作为战利品堆在角落的钢骨机甲残骸，此时被移到了天工院中央的巨大工作台上。
几十名噬星者工程师，在赤瞳的指挥下，正专注地对这堆神金造物进行逆向拆解。
面对绝对的力量和更先进的技术，这些工程师表现出了对强者的尊重。
特别是当赤瞳用巡天量矩的传承，解决了几个他们无法攻克的能量回路难题后，他们看赤瞳的眼神，从被迫服从，转为了敬佩。
“首席大人，7号动力核心外层装甲已剥离，能量回路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七，可以回收利用。”
“首席大人，内置的微型空间稳定锚损坏了，但核心符文可以拓印，能帮我们修复法则扰乱器。”
赤瞳穿着一身工作服，小脸上沾了几滴机油，但眼睛却很亮。
她穿梭在巨大的零件和光幕之间，指挥清晰，已经像一个合格的技术领袖。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拆解主动力熔炉的年长工程师，忽然低声喊了一句。
“首席大人，您快来看！这里有东西！”
赤瞳立刻走了过去。
在已经冷却的主动力熔炉夹缝里，那名工程师正用能量镊子，小心翼翼夹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暗金色晶片。
晶片一出现，在场的所有工程师都围了上来，电子眼中闪烁着困惑。
“这是什么？”
“不像我们技师一族的技术，更像是某种失落文明的遗物。”
“上面有加密，我的神魂碰了一下，感觉要被撕裂了。”
赤瞳接过晶片，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能感觉到，这枚小晶片上，覆盖着一道古老强大的灵魂加密。
那是一种基于概念和道则的封印。
“我来试试。”
赤瞳深吸一口气，把晶片放在工作台上，右臂的机关臂铠投出光芒将其笼罩。
她眼中，巡天量矩的符文不断生灭，开始用神匠一脉的手法，去分析并绕过那道灵魂封印。
一个时辰过去了。
无论她怎么尝试，那道封印都纹丝不动。
她所有的手法，在对方基于概念的防御面前，都失去了作用。
“不行……这道封印的法则层级，在我之上。”
赤瞳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挫败。
这是她成为天工院首席后，第一次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
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赤瞳捧着那枚暗金色晶片，快步走出天工院，朝凌渊闭关的核心石室走去。
…… 密室中，凌渊看着赤瞳手里的晶片，也感到惊讶。
他能感觉到，晶片上那道灵魂封印的力量，和天庭的气息类似，源自更高的维度，冰冷而绝对。
“我来。”
凌渊没有多说，伸出右手接过了晶片。
他没有像赤瞳那样去尝试破解。
他知道，面对这种基于规则本身的锁，任何规则之下的技巧都没有意义。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更强的规则，强行覆盖抹除。
“赤瞳，你用巡天量矩的秘法，锁定这道封印的核心节点，防止它自毁。”
“是，主上！”
赤瞳立刻应道，神情专注。
凌渊缓缓闭上眼，下一刻，他骤然睁眼，眼眸半边混沌、半边死寂。
漆黑的神殇之力，从他指尖像一根尖针，刺入了那枚小小的晶片中。
同时，赤瞳双眼亮起星光，以神魂为引，在虚空中勾勒出无数法则线条，如同一张大网，锁住了晶片内部灵魂封印的所有退路。
“嗡——！”
晶片剧烈颤动，发出一阵来自法则层面的哀鸣。
那道沉睡了万年的古老封印，在感受到神殇之力的气息后，爆发出力量反抗，试图与凌渊同归于尽。
但在赤瞳的锁定下，它所有的自毁程序都被强行中断。
而在凌渊那不讲道理的终结之力面前，它看似坚固的概念防御，开始崩溃瓦解。
“咔嚓……”
灵魂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那道封印，终于被强行抹除。
封印破碎的瞬间，一道苍老疲惫的虚幻人影，从晶片中投射而出，悬浮在密室半空。
那是一名技师一族的老者，半边身体被机械取代，眼神浑浊，却透着智慧与悲怆。
“后来者……”
老者的虚影开口，声音直接在凌渊和赤瞳的灵魂中响起。
“当你能打开这枚最终记录晶片时，证明我的族群……技师文明，应该早已化作宇宙的尘埃。”
“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何方。我只希望，我族用整个文明的覆灭换来的最后遗言，能为所有不甘被圈养的生灵，带来一丝警示。”
凌渊和赤瞳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我的族人，毕生追求真理与效率。我们曾以为，只要掌握了宇宙的规律，便能成为神明，超脱一切。”
“我们错了。”
老者的声音中充满悔恨。
“我们耗尽万年光阴，打造出可以穿梭维度的星门，以为即将踏上超脱之路时，等来的却是修正者。”
“直到那一刻，我们才明白一个真相。”
“我们所在的这片宇宙，更像一个被精心设计好的试验场，或者说，一个巨大的牧场。”
“而那个自称天庭的存在，便是这片牧场的牧场主。”
轰！
这个比喻，让凌渊的心中一紧。
“天庭并非我们这个维度的生灵。它来自更高的地方，视我们如蝼蚁。它存在的目的，是维持这片牧场的绝对静默。”
“绝对静默？”
赤瞳不解地问道。
“是的。”
老者的虚影苦涩地解释，“在牧场主看来，最完美的宇宙，就是一个所有能量都归于死寂、没有任何变化的永恒静止的宇宙。”
“而我们这些不断发展、探索、试图掌握更强力量的文明，在牧场主眼中，只是破坏了宇宙绝对静默的噪音。”
“任何发展出跨世界航行能力的文明，任何试图触及法则本源的生灵，都会被它们视为噪音，从而被执行修正。”
听到这里，凌渊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师尊云胤只是说出“天庭”二字，便会耗尽最后的圣魂本源。
那本身就是一种触及法则本源的行为，是牧场主不允许的噪音。
他的天痕罪印，他那身不被天道所容的混沌神体，从诞生之初，就是这片追求绝对静默的宇宙中，最不和谐的杂音。
“天庭的力量，似乎是无解的。”
老者的虚影变得更加暗淡，随时可能消散。
“它根植于对秩序的掌控。它能修改法则，定义规则，因为它本身就是这片宇宙秩序的代名词。任何在秩序之下的反抗，都没有意义。”
“但是……”
老者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疯狂的希冀。
“在我的族群被格式化的最后一刻，我推演出了一个纯理论的猜想……”
“既然，天庭代表着绝对的秩序……”
“那么，是否有一种力量，是凌驾于秩序之上的？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混沌之力？”
“如果这种力量真的存在，它或许就能像病毒一样，污染天庭由绝对秩序构成的底层代码，让它们的修正之力彻底失效。”
“甚至，切断它们与这片宇宙的连接。”
“以混沌，对抗秩序！以无序，颠覆规则！”
“这或许是这片被圈养的宇宙，唯一的生路……”
嗡——！
当“混沌”这两个字从老者口中说出的瞬间。
凌渊的身体身体一震。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神体、神魂本源，与老者的这番话产生了剧烈地共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让他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了。
他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为什么会拥有这具独一无二的混沌神体。
他的存在并非偶然。
而是这片不甘被圈养的宇宙，在彻底静默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咆哮。
他，或许就是这片宇宙在绝望中诞生的唯一解药。
这沉重的宿命，在这一刻，落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