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曾家村。
村委的临时指挥点里，灯光昏黄，蚊虫绕着灯泡不知疲倦地撞击。林娜对着电脑屏幕，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这个曾老根，简直是债多不愁的典范。”她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光是有记录的赌债，零零总总加起来就欠了小十万。债主名单能拉出一长串，同村的周强只是其中之一，而且金额不算最大的。”
苏瑾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最大的债主是谁？”
“一个叫毛卫国的，在镇上开了家农资店。曾老根欠了他三万，逾期快半年了。”林娜敲了几下键盘，“这个毛卫国，风评好像不怎么样，据说挺抠门，也挺横。”
“毛卫国…”司徒亮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头痛缓解了不少，叶采薇的推拿和那碗带着药香的安神汤确实有效。此刻，他的大脑正在“心镜”的低功耗状态下，梳理着有限的线索。
赌债缠身，债主有动机。但周强有不在场证明。毛卫国的嫌疑上升，但仅凭债务关系，远不足以认定。
关键还是在于死亡现场，在于那诡异的“鬼火引路”。
“去坟场。”司徒亮忽然站起身。
“现在？”苏瑾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那边晚上可不太平，不只是心理上的。”
“鬼火只在晚上出现。”司徒亮语气平淡，“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引路’的。”
苏瑾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好，我安排人。”
“我也去我也去！”林娜立刻举手，“我可以带上环境检测仪，实时分析空气成分！”
最终，一行人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曾家栗山坟场的外围。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险，车辆停在远处，几人步行靠近，借助夜视仪和强光手电观察。
夜晚的坟场，比白天更加阴森可怖。风声穿过荒草和墓碑，发出呜咽般的怪响，不知名的虫豸在暗处窸窣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潮湿土腥气和植物腐败的味道。
“温度24摄氏度，湿度85%…”林娜看着手持检测仪上的数据，压低声音，“磷化氢自燃的绝佳环境啊。”
几人潜伏在坟场边缘的灌木丛后，屏息凝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苏瑾觉得今晚可能不会有发现时，远处坟场深处，一点幽绿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很小，很微弱，在黑暗中幽幽地飘荡着，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一般。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更多的绿色光点在不同的位置亮起，缓缓移动，相互碰撞，又倏地分开，将那片区域映照得鬼气森森。
“出现了！”林娜有些兴奋，又带着点本能的恐惧，紧紧抓着司徒亮的胳膊。
司徒亮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汗湿和轻微的颤抖。他没动，目光锐利地追踪着那些飘忽的“鬼火”。苏瑾也握紧了手中的强光手电，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大神探，仪器检测到磷化氢浓度在特定区域明显升高！”林娜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尤其是在…等等，那个位置，不就是发现曾老根尸体的地方吗？”
司徒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片区域周围，飘荡的鬼火似乎格外密集，燃烧的时间也似乎更长一些。
“不是偶然。”司徒亮低声说，“那里的土壤，或者有什么东西，在持续产生或释放磷化氢。”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鬼火的运动轨迹。它们并非完全无规律的飘荡，似乎…受到某种微弱气流的影响，隐隐有向着坟场深处、曾老根陈尸位置汇聚的趋势。
“心镜”开始加速运转，头痛隐隐复发，但他强行压制着。地形…气流…磷源…
“林娜，标记所有鬼火出现和持续燃烧的位置。”司徒亮吩咐道。
“明白！”
司徒亮又看向苏瑾：“明天天亮后，重点勘查那些鬼火持续燃烧点下方的土壤和植被，还有…注意有没有人为布置的痕迹。”
苏瑾立刻领会：“你怀疑有人故意增强了特定区域的磷化氢产生？”
“鬼火是自然现象，但‘引路’，未必是。”司徒亮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静。
就在这时，一阵较强的山风吹过，那些幽绿色的鬼火猛地摇曳了几下，有几簇甚至被风吹着，向司徒亮他们潜伏的方向飘近了些许。
林娜吓得低呼一声，把头埋得更低。苏瑾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司徒亮却眯起了眼。风…气流…
他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串联了起来。低洼地形，夜间特定的风向，人为增强的局部磷源…是否可以构成一条无形的、“引导”路径？
曾老根喝醉了，神志不清，看到飘忽的鬼火，出于好奇或者赌徒的侥幸心理（想抓鬼火卖钱？），跟着鬼火走…然后，在特定的地点…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在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强制拖拽的痕迹，说明他是自己走到那里的。那么，是什么导致了他最终的窒息？
谜团依旧重重，但司徒亮感觉，自己已经触碰到了这个“鬼火杀人”案的核心诡计边缘。剩下的，就是找到支撑这个推理的证据。
“收队吧。”司徒亮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今晚差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林娜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看到的鬼火，苏瑾则沉默地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闭目养神的司徒亮。
她知道，这个男人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大脑一定在高速运转，抽丝剥茧，还原着真相。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为他扫清障碍，提供一切所需的支持。
只是…想到还在村委等待的叶采薇，苏瑾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