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永顺的沉默和眼神中的恐惧,像一层厚重的油污,浮在审讯室压抑的空气里。司徒亮没有继续强攻,他知道,对于石永顺这种在地方上有些势力、又心存极大侥幸和顾虑的人,需要找到更关键的突破口,或者,撬动他心理防线的那个支点。
“他不像是在维护自己,”司徒亮走出审讯室,对老何和苏瑾说,“更像是在维护别的什么,或者…害怕别的什么。”
“害怕?他在石门村算是个人物,还能怕谁?”苏瑾不解。
“也许不是怕某个人,而是怕某个…结果。”司徒亮目光深邃,“查一下石永顺的沙石场近期的经营状况,尤其是和清河河道、水利相关的事项,有没有纠纷或者…违规操作。”
林娜的效率极高,很快就有了发现。
“大神探!查到了!清河上游,就在石门村再往上的河段,最近有个小型的河道清淤疏浚工程招标,石永顺的‘永顺沙石场’是中标的热门候选之一。但这个项目有个前提,就是要求河道及周边环境‘无重大民间纠纷和不良影响’。”
“不良影响?”苏瑾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对!而就在招标的关键时期,下游,也就是孙小斌尸体被发现的那段河道附近,有几个养殖户联名向水利部门反映,说上游有沙石场偷排污水,导致他们养殖的鱼虾大量死亡,要求调查并赔偿!为首的养殖户,就是孙小斌的舅舅!”
线索瞬间贯通!
孙小斌的舅舅带头举报上游污染,影响了石永顺沙石场竞标至关重要的河道工程!石永顺有充分的动机对举报者进行报复!而孙小斌,很可能成为了他杀鸡儆猴、震慑举报者的目标!
但为什么选择孙小斌?而不是他舅舅?又为什么要用“河神祭品”如此诡异的方式?
“石永顺是想一石二鸟。”司徒亮冷静分析,“杀害孙小斌,既能警告他舅舅和其他举报者,让他们因为恐惧而闭嘴。同时,将现场布置成‘河神收祭’,可以误导调查方向,将案件引向封建迷信或随机变态杀人,掩盖其真实的商业竞争动机。他利用本地残存的河神传说,就是为了搅浑水。”
好一招毒计!既达成了报复警告的目的,又试图金蝉脱壳!
“可是…他就不怕弄巧成拙,反而引起更大关注吗?”老何仍有疑问。
“在他的认知里,封闭村庄的迷信传言,加上一个看似无厘头的‘祭品’现场,最容易让警方陷入‘邪教’或‘精神病’的侦查误区。而且,他低估了现代刑侦技术,也低估了我们。”司徒亮解释道。
现在,关键证据链已经形成:动机(商业竞争、报复举报)、交通工具(银色面包车及车内纤维)、部分物证(蓝色篷布纤维、车内脏污)。只差最直接的一环——孙小斌指甲里的皮肤组织与石永顺的dNA比对结果。
当dNA比对报告出来,确认孙小斌指甲里的皮肤组织与石永顺的dNA完全匹配时,石永顺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终于交代了全部罪行。
正如司徒亮所推断,他因为孙小斌舅舅带头举报污染,影响他竞标工程而怀恨在心。他知道孙小斌下班路线,便开车埋伏在那段没有监控的路段,将其掳走。他原本只想教训一顿,但在拘禁孙小斌(地点是他沙石场一个靠近河边的废弃工棚)时,两人发生激烈争执,孙小斌挣扎中抓伤了他。石永顺害怕事情败露,一时冲动,用绳索勒死了孙小斌。
杀人后,他慌了神。为了掩盖真相,他想到了村里老人常说的“河神祭”传说。于是,他找来麻布和柳条,将孙小斌打扮成“童男祭品”的模样,趁着深夜用车运到上游河湾抛入水中,并故意在下游发现尸体的岸边沙滩上写下那行字,企图将案件引向灵异和迷信的歧途。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从他将孙小斌掳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
“河神祭品”案宣告破获。石永顺被依法逮捕,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清河县的天空,似乎也因为这条隐藏在商业利益与古老传说下的罪恶被清除,而显得清澈了几分。
司徒亮站在清河岸边,看着潺潺流水。所谓的“河神”,不过是人心贪婪与残忍的化身。
陈静的婚礼虽然被意外打断,但后续的庆祝还是在案件告破后补上了。司徒亮、苏瑾和叶采薇都送上了祝福。
生活仿佛又要回归短暂的平静。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返回南都市区的那天早上,陈静却带着一丝疑惑和凝重,找到了司徒亮。
“司徒,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陈静说道,“我昨天回市医院交接工作,听到神经外科的护士在议论,说他们科室最近有点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