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 · 书房
沉重的紫檀木书房门刚刚合拢,压抑的气氛便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跪下!!”
一声饱含着雷霆震怒的低吼,猛地从李崇明喉中迸发,打破了书房的寂静。他背对着门口,身形因怒气而微微紧绷。
李姝瑶站在书房正中央,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浑身一颤。
她抬起一双瞬间盈满水光的凤眸,难以置信地望向父亲那充斥着骇人怒火的背影,声音带着委屈与惊惧:
“父亲……?”
李崇明猛地转过身,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压抑的风暴和深不见底的探究。
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得惊人,枯瘦却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擒住了李姝瑶纤细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那力道之大,与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判若两人!
“谁允许你私自去地牢的?!”李崇明目光阴鸷地盯着女儿泪眼婆娑的脸庞,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有多重要?!若是她因你的胡闹有个三长两短,坏了我的大事……就是杀了你,也难抵其咎!”
说完,他猛地甩开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
李姝瑶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下巴上赫然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她捂着疼痛的下颌,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无法接受,连声音都带着破碎的颤抖:
“父……父亲?”
李姝瑶怎么也无法相信,一向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亲,竟会对她发如此大的火,甚至……甚至说出她的性命还比不上那个卑贱医女的话?!
李姝瑶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目光伤心欲绝地看向李崇明再次转过去的背影,声音哽咽,带着深深的不解与受伤:
“在父亲心里……难道那个贱婢的命,竟比女儿的……还要尊贵吗?”
李崇明原本盛怒的心,在听到女儿这带着哭腔的质问时,不由得微微一滞。
他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此刻女儿脸上那伤心委屈的模样。
是啊,从小到大,他何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更遑论如此厉声呵斥,甚至动手……
李姝瑶见父亲沉默不语,只是背影僵硬,她用力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带着一种试图解释的急切:
“父亲……女儿今日去观星阁,只是想寻玄大人……询问墨锁的进展,见父亲近日为此事忧心忡忡,女儿只是想为父亲分忧……”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陡然转为愤恨与后怕,
“可是……可是那个贱婢!她不知发了什么疯,见到女儿,便如同恶鬼般扑上来,要将女儿推向那焚化药渣的炼炉!”
李姝瑶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魂未定之色:“若不是……若不是玄大人反应迅捷,及时出手将女儿拉开,父亲此刻见到的……恐怕就只能是女儿的尸首了!”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将自己主动挑衅描绘成了无辜受害。
李崇明闻言,霍然转身,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李姝瑶。
父女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李崇明纵然怒火中烧,但下属的回报确实提及地牢中药人情绪极不稳定,几近癫狂,见人便攻击。
如此看来,女儿所言,也并非全无可能。
他目光深沉地审视了李姝瑶片刻,仿佛要看穿她眼底最深处的情绪。
最终,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气。沉默了许久,书房内只剩下李姝瑶低低的啜泣声。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怒火似乎平息了些许,但语气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罢了……此事暂且不提。但这几日,你给我安分待在府里,不许再去观星阁。”
李姝瑶闻言,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被误解的伤心:
“父亲……您这是觉得女儿碍事了吗?女儿只是想……”
“够了!”
李崇明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药人如今神智不清,狂性大发,你去了非但无益,若再出事,谁能担待?”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划清了界限。
李姝瑶心中焦急,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上前一步,目光急切中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与算计:
“父亲,女儿知道此次是女儿莽撞了。可正因如此,女儿才更想将功补过,”
“为父亲看好那药人,确保墨锁万无一失啊!求父亲再给女儿一次机会……”
李崇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松口:
“不必了。这几日我另有安排,你只需乖乖待在府中,便是对为父最大的帮助。”
李姝瑶还想再争辩什么,但见李崇明已然转过身,重新走向书案,摆明了不想再谈。
她只得将满腹的不甘与话语生生咽了回去,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是……女儿告退。”她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轻轻打开,又缓缓合拢。李姝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李崇明站在书案前,目光幽深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久久未动。
书房内,只剩下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一片难以言喻的沉寂。
他心中所思为何,无人得知。
白月阁
“哐啷——!”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白月阁内骤然响起,上好的青瓷茶盏应声落地,瞬间化为无数碎片,温热的茶水四溅。
春桃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小姐,想上前劝阻,脚步却像被钉住一般,不敢挪动分毫。
李姝瑶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气未消。她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伸手又抓起桌案上另一只茶杯,狠狠掼向地面!
“啪!”
又是一声脆响。
许是接连的发泄耗去了不少力气,她终于停了下来,双手用力撑在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喘息着。
春桃见状,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