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一步踏出,便已越过遥远距离,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凌云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两人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百年时光带来的陌生感,在共同对敌的瞬间便冰雪消融。
“没事吧?”墨渊目光依旧锁定着那阴影利爪缩回的虚空,语气平静。
“无妨。”凌云手腕一振,剑锋上寂灭之意流转,将周遭试图侵蚀过来的残余血气涤荡一空,“只是没想到,除了这几条杂鱼,还藏着个像样点的。”
他话音未落,那处虚空一阵扭曲,一道笼罩在宽大黑袍中、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踉跄跌出。他右手齐腕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试图缠绕修复,却被一股无形的空间之力阻隔,难以愈合。他看向墨渊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怨毒。
“空间切割……如此精纯!你究竟是谁?竟敢插手我万物归一会清理门户!”黑袍人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他乃是会中影杀使,擅长隐匿暗杀,便是炼虚初期修士也未必能如此轻易看破并重创他。
“清理门户?”凌云冷笑一声,剑指黑袍人,“我凌云何时成了你等邪魔外道的‘门户’?觊觎‘星钥’便直说,何必找这等蹩脚借口!”
墨渊没有理会黑袍人的质问,而是微微侧头,对隐匿在飞舟中的曲尧传音道:“此地不宜久留,必有后援。准备接应。”
曲尧在飞舟内听得真切,看得心惊胆战,闻言立刻应是,全力催动飞舟核心,玉白色的舟身开始泛起微光,空间跳跃法阵进入预热阶段。
“星钥乃开启‘碎星回廊’之关键,岂是你这黄口小儿所能独占!”黑袍人厉声道,同时左手捏碎了一枚漆黑玉符,“既然你们找死,那便一同留下吧!”
玉符破碎的瞬间,一股隐晦而强大的空间波动瞬间扩散开来,显然是在召唤同伙,或者……启动某种封锁。
“他想封锁这片空间!”凌云眼神一凛,寂灭剑意再次升腾,准备强行打断。
“不必。”墨渊淡然开口,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周遭虚空轻轻一按。
嗡!
一股远比那黑袍人引发的波动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空间之力弥漫开来。如同一位高明的织工,在对方粗糙的锁链尚未成型时,便已悄然改写了这片空间的“经纬”。那试图成型的空间封锁之力,在触及墨渊布下的无形力场时,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非但无法侵入分毫,反而被巧妙地引导、化解,最终消弭于无形。
《星宇真解》——定空!
黑袍人瞳孔骤缩,失声叫道:“不可能!你怎能如此轻易……”
他话未说完,凌云动了。
趁其心神被墨渊神乎其神的空间手段所慑的刹那,凌云身化剑光,人与剑合,寂灭剑意高度浓缩,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灰线,直刺黑袍人眉心!
快!准!狠!
这一剑,蕴含了凌云百年磨砺的杀伐果决,以及对寂灭大道更深层次的理解。
黑袍人亡魂大冒,仓促间凝聚周身黑气形成一面护盾,同时身形暴退。
嗤!
灰线掠过,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黑袍人惨叫一声,虽避开了眉心要害,但左肩连同小半边身子,已在寂灭剑意下化为飞灰!他气息瞬间跌落谷底,再不敢停留,化作一道黑烟,燃烧本源,不顾一切地向着陨石带深处遁逃。
“想走?”凌云眼神一冷,正欲追击。
“穷寇莫追。”墨渊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深邃地望向虚空深处,“他的同伙快到了,不止一股气息,其中一道……很强。”
几乎在墨渊话音落下的同时,遥远星空中,数道强横的神念已然扫过这片区域,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威压,正飞速逼近!
凌云也感知到了那几股迅速接近的强大气息,其中一股更是让他都感到心悸。他收剑而立,压下追击的念头,看向墨渊:“走?”
墨渊点头,身形一闪,已回到那艘玉白色飞舟旁。曲尧早已做好准备,飞舟舱门洞开。
凌云也不犹豫,剑光一敛,紧随其后踏入飞舟。
“快!最大功率,目标流云界!”曲尧几乎是吼着对操控法盘的弟子下令。
飞舟猛地一震,表面符文爆发出刺目光芒,瞬间撕裂虚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天枢星域内部的“流云界”方向疾驰而去,速度远超寻常。
就在飞舟消失后的几个呼吸间,数道身影撕裂空间,出现在方才的战场。为首者是一名身着暗红长袍、面容阴鸷的老者,其气息赫然达到了炼虚中期!他看了一眼重伤遁逃方向,又感知了一下现场残留的寂灭剑意与那精妙无比的空间法则痕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废物!”他冷哼一声,声如寒冰,“通知下去,加大悬赏!凌云,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空间修士……格杀勿论!”
……
飞舟之内,暂时脱离了险境。
曲尧长舒一口气,这才有机会抹去额头的冷汗,对着墨渊和凌云恭敬行礼:“多谢两位前辈,方才真是险死还生。”
凌云这才仔细打量墨渊,感受着对方身上那与星空浑然一体、深不可测的气息,感慨道:“墨渊,百年不见,你的变化……更大。”他顿了顿,语气沉凝下来,“古陆之事,你……可知晓?”
墨渊眼中的平静被打破,泛起一丝波澜,他缓缓摇头:“我被困枯星百年,方才脱困。古陆……如今怎样?林夕她……”他敏锐地注意到,当提到林夕时,凌云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一股深沉的痛楚与刻骨的恨意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墨渊。
凌云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们当年为躲避玄黄道宗与归一会的追杀,被迫遁入星海深处。在一次绝境中,遭遇了来自紫霄天的天骄帝青玄……”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林夕为护我,被迫动用本源镜光之力,却被那帝青玄看中其跟脚,强行……将她掳走了。”
飞舟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故友离散,家园飘零。
百年前一别,竟是如此物是人非。
墨渊闭上双眼,久久不语。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星空,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下,只剩下如同他掌控的空间法则般绝对的冷静与肃杀。
“告诉我,这百年,发生的一切。”他看向凌云,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以及,我们该如何……找回林夕,清算所有。”
两位守望者的星海征途,在历经百年离散与挚友被夺后,于此刻,真正交汇。他们的剑与空间,将共同指向所有的敌人——从万物归一会,到玄黄道宗,直至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紫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