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的眼睛亮起红光,燕南泠的手指微动,银针已经滑入掌心。她没有后退,只是侧身一步,挡在谢玄青与温离之间。那红光只闪了一瞬,随即熄灭,人偶恢复原状,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谢玄青剑尖微抬,目光未离人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别碰它。”
温离从腰间取下铜铃,轻轻一抖,铃声清脆,在狭窄通道里回荡。她盯着地面,发现人偶脚底与玉砖接触处有极细的裂纹,呈放射状扩散。
“机关连着地底。”她说。
燕南泠点头,左手伤口还在渗血,但她顾不上处理。三人缓步绕过最后一排人偶,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着半开的莲花纹。谢玄青伸手推门,石门应声而开,露出外面熟悉的宫墙飞檐。
他们已从皇陵密道走出,正位于魏宫西苑偏殿后巷。
天色微明,晨雾未散。远处传来巡卫换岗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谢玄青将软剑收回鞘中,但手始终不离剑柄。他看向燕南泠:“密函还在?”
燕南泠从内袋取出那张折叠的纸,指尖沾了血,印在纸角。她重新折好,握得更紧。
“走吧。”她说,“三皇子该醒了。”
三人沿偏巷前行,穿过两道宫门,守卫见是谢玄青带路,未加阻拦。温离走在最后,目光扫过两侧宫墙,忽然停顿。
“那边的侍卫。”她低声说,“刀柄样式不对。”
燕南泠顺着她视线看去,两名守卫立于廊下,佩刀形制略宽,刀鞘末端带钩,确非魏军制式。
谢玄青眼神一沉,脚步未停,语速加快:“快到了。”
片刻后,三人抵达三皇子寝殿外廊。殿门虚掩,内有烛火摇曳。温离上前轻叩门环,无人应答。她推门而入,屋内陈设齐整,三皇子坐在案前,正低头翻阅文书。
“殿下。”谢玄青抱拳行礼。
三皇子抬头,神色如常,放下手中笔:“这么早?可是皇陵有了消息?”
燕南泠上前一步,将密函双手呈上:“我们在密道机关兽腹中发现此物,内容涉及灵教主已潜入魏都,意图夺取命定之人之血。”
三皇子接过密函,展开细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微微发颤。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闷响。
温离立刻转身,铜铃甩出,缠住窗棂。铃身旋转,触发机关,数枚小钉自铃中射出,钉入窗框缝隙,形成封锁网。
几乎同时,破窗声起。
黑衣人撞碎窗纸跃入,手中兵刃泛着暗红光泽,直扑三皇子咽喉。燕南泠反应极快,药囊脱手掷出,砸在血刃侧面。瓷瓶碎裂,银针四散,与金属相击发出刺耳声响。
刺客动作一顿。
谢玄青拔剑出鞘,剑光横扫,逼退半步。温离双刀已出,交叉封住其退路。
那人不语,动作僵硬却迅猛,像是被什么控制着。他的血刃再次挥出,直取三皇子面门。
燕南泠闭眼一瞬。
星渊残卷浮现三行字:“血刃怕银,需刺其主穴。”
她睁眼,发间银针已取下,指尖一弹,高声喊:“攻颈侧三寸!”
谢玄青闻声而动,软剑如蛇缠上对方手腕,迫使血刃偏离。温离趁机突进,双刀锁其双臂。燕南泠飞身上前,银针精准刺入刺客颈部。
刺客浑身一震,肌肉抽搐,血刃落地。他跪倒在地,喉咙发出咯咯声响,最终瘫软不动。
三皇子从案后站起,脸色苍白。他走近几步,盯着刺客脸庞,忽然倒退一步。
“是他……”他声音发抖,“楚宫禁军统领?”
谢玄青蹲下,挑开刺客面巾。底下是一张熟悉的脸,左颊有道旧疤,正是楚国五品武官标识。
“他不该出现在魏都。”温离说,“更不该刺杀本国储君。”
三皇子踉跄后退,肩头忽然涌出血迹。原来方才闪避时已被血刃划伤,伤口不深,但失血让他头晕目眩。
燕南泠立刻上前扶住他,让他靠在榻边。她撕开袖布,用药囊中的止血粉洒在伤口上,再用银针封住周围血脉。
“别说话,先止血。”她说。
三皇子喘息剧烈,目光仍死死盯着刺客尸体。他嘴唇颤抖,终于挤出一句话:“母后……连我都杀……”
声音极轻,却像重锤砸下。
殿内一片死寂。
温离握刀的手收紧,指节发白。谢玄青缓缓站起,眼神冷峻。他看向窗外,下令封锁宫殿,调派亲信接管守卫。
燕南泠低头处理伤口,动作稳定,可心里翻腾不止。楚后要杀亲子,只为掩盖与灵教的勾结?还是另有隐情?
她想起地窖幻影说的话——“你母亲当年……”
难道她们的命运,本就纠缠不清?
三皇子呼吸渐弱,眼皮沉重。他在昏迷前最后一句呢喃,只有燕南泠听见:“她要的不是权……是命格……”
随后彻底昏厥。
燕南泠起身,将银针收回发间。她的左手包扎完毕,但掌心仍有温热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流动。她低头一看,掌纹深处竟浮现出极淡的星点痕迹,一闪即逝。
她没声张。
温离正在检查刺客遗物。她在血刃柄部发现一个微型刻痕,形状像扭曲的火焰。她用布擦去污渍,确认那是“灵”字图腾。
“灵教造物。”她说,“这刃出自他们工坊。”
谢玄青站在窗前,望着逐渐明亮的天空。他声音低沉:“必须立刻通报陛下。”
“等等。”燕南泠开口,“三皇子提到‘命格’,不是权力之争,而是针对命定之人的布局。我们若上报,消息走漏,反而打草惊蛇。”
谢玄青回头:“那你打算如何?”
“先稳住局势。”她说,“查清这名统领何时入境,谁放他进宫。还有,他为何能突破外围守卫?”
温离点头:“我去调昨夜巡卫名册。”
谢玄青沉默片刻,终是同意:“我派人守住殿门,任何出入者皆需登记。”
燕南泠走到案前,拿起那份密函。纸上字迹依旧清晰:“灵教主已至魏都,欲夺命定之人血。”
她将纸折好,放入贴身内袋。抬头时,看见铜盆里的水映出自己面容。左眉骨那道疤在晨光下显得更深了些。
门外传来脚步声,新的守卫换岗。燕南泠走到三皇子榻边,确认他呼吸平稳。她从药囊取出一枚安神丸,准备喂服。
就在她俯身刹那,三皇子突然睁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瞳孔收缩,声音沙哑:“别信……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