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子手中的玉牌裂开，黑血顺着缝隙流下，滴在地面。那血没有渗进土里，而是像活物一样爬行，迅速连成一道细线，向四周蔓延。
燕南泠立刻后退半步，左手压住掌心伤口。血还在往外涌，布条已经湿透。她盯着那道血线，知道阵要重新起了。
温离双刀横在身前，脚步一错，挡到她侧面。谢玄青软剑未收，剑尖仍抵着齐太子喉咙，但眼神已扫向四周。
地面开始震动。
三道红光从地下冲出，在空中交汇，凝成一根通天血柱。风猛地卷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燕南泠抬手挡了一下，指缝间看见血柱内部有东西在转动，像是无数细小的符文被强行拧在一起。
她闭了下眼。
残卷浮现三行字：“阵眼为中央血柱，需以命定之人血、核心、灵力同融。”
她睁开眼，呼吸沉了下来。
这不是破阵的方法，是献祭的步骤。
齐太子笑了。他把玉牌举高，让所有人都能看见。“燕南泠，你来了！你以为破了个假阵就赢了？真正的血祭，才刚刚开始！”
他声音很响，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快意。
燕南泠没动。她右手握紧短匕，左手把布条又缠了一圈。动作很慢，但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温离低声道：“他们围上来了。”
燕南泠偏头一看。十几个穿黑袍的人从四面走出，手里都拿着刀，刀刃泛着暗红色。他们脚步一致，眼神空洞，像是听不到也看不到，只盯着血柱方向移动。
“灵教徒。”谢玄青开口，声音冷，“你让他们来送死？”
齐太子摇头。“不是送死，是成全。”他低头看了眼玉牌，“你们不懂。这阵不需要多少人献祭，只需要一个人——命定之人。”
他的目光落在燕南泠身上。
“你流的每滴血，都在帮我们铺路。你破的那层阵，不过是诱饵。我等的就是你亲手把血送到阵心里。”
燕南泠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之前以为自己赢了，其实从她踏入阵心那一刻起，就已经进了局。
她的血激活了阵，而不是毁了它。
温离咬牙：“别听他废话，先打断仪式！”
她说完就要冲，却被谢玄青伸手拦住。
“等等。”谢玄青盯着齐太子脖颈上的剑锋，“他还留着后手。”
齐太子笑了下，没否认。他把手放下，玉牌垂在胸前，仍在滴血。那血丝不断延伸，和地上的红纹连成一片。
“你们现在动手，只会让阵提前完成。”他说，“但我不急。子时还没到，血未凝，阵未满。我可以慢慢来。”
燕南泠忽然开口：“你说我必须自愿献血？”
“对。”齐太子点头，“只有自愿，才能打开星渊之门。”
“那你错了。”她说完，抬起左手，直接用短匕再划一刀。
鲜血喷出，溅在地上。
可这一次，血没有流向阵纹，而是被她迅速抹在匕首上，反手插进自己腰间的药囊。
药粉遇血即化，冒出一股灰烟。
齐太子脸色微变。
“你在做什么？”
燕南泠不答。她从药囊里抽出一张薄纸，上面画着残缺的图样。这是昨夜残卷中一闪而过的机关纹，她记了下来，一直没找到用处。
现在她知道了。
这张图，是断阵符。
需要以自身血为引，药粉为媒，在三息内完成绘制。
她手指飞快，在地上划出三道交错的线。
温离看出不对，立刻蹲下，双刀插地，挡住她上方。
谢玄青也察觉到了变化。他剑尖微微用力，逼问：“谁在背后指使你？灵教主？还是楚后？”
齐太子终于变了表情。他冷笑一声：“你配问？”
话音未落，远处一道寒光射来。
谢玄青侧身避让，飞刀擦过肩颈，划开一道口子。他反手一剑挑落第二把，低头一看——刀尾刻着一个“楚”字。
他抬头看向荒村边缘。
那边的山坡上没人，只有风吹动枯草。
燕南泠已经画完最后一笔。
地面那三道线微微发亮，随即断裂。
血柱晃了一下。
齐太子低头看玉牌，发现裂纹变大了，里面的黑血正在倒流。
“不可能！”他吼了一声，“这阵已经成型，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太贪。”燕南泠站起身，左手血流不止，脸色发白，“你想要我的血，又想让我亲眼看着一切发生。你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破绽。”
她指着血柱：“你刚才说，子时未到，血未凝，阵未满。那就说明，这个阵还没真正完成。只要在它完全激活前切断引子，就能让它反噬。”
齐太子盯着她，眼神第一次露出惊怒。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他嘶声说，“你毁了一个阵，还有下一个！你杀得了我，杀不了天下想借星渊之力的人！”
“我不是要杀你。”燕南泠往前一步，“我是要让你们谁都别想用它。”
温离忽然喊：“小心后面！”
燕南泠回头。
那些灵教徒已经围成一圈，站在血柱外围，举起刀，开始割自己的手臂。血滴落地，瞬间被吸收，红光再次增强。
血柱重新稳定。
谢玄青一剑逼退齐太子，转身护到燕南泠身前。“他们用集体献祭补灵力。”
“来不及画第二个符。”温离咬牙，“怎么办？”
燕南泠看着血柱中心。那里浮现出一块虚影，形状像钥匙，正是她曾在残卷中见过的“星渊之钥”。
她忽然明白了。
“阵眼不是血柱。”她说，“是那把钥匙。他们要用我的血去激活它。”
“那就别让他们得逞。”谢玄青转身冲向齐太子。
齐太子正要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衣领，按在地上。
“说！怎么停下？”谢玄青剑压喉结。
齐太子喘着气，笑了一声：“你真以为……我会告诉你？”
他忽然张嘴，吐出一颗黑色药丸。
谢玄青立刻松手后撤，但已经晚了。
药丸落地即炸，一团黑雾爆开。
温离挥刀扫开浓烟，冲进去时，齐太子已经被两名灵教徒架走，退到血柱另一侧。
“追不上了。”温离回身，喘着气，“他们守住了阵心。”
燕南泠站在原地，左手垂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她看着血柱中的钥匙虚影，忽然抬脚，往阵心走去。
“阿泠！”温离一把拉住她胳膊，“你去干什么？那是陷阱！”
“我知道。”燕南泠甩开她的手，“但他们要的是我自愿献血。如果我不去，他们会找别人替我做这件事。与其让他们控制别人，不如我亲自进去。”
“你疯了？”
“我没疯。”她回头看了一眼，“我只是不想再被人牵着走。”
她说完，继续往前。
血柱周围的红光开始波动，像是感应到了她的靠近。
温离和谢玄青对视一眼，同时跟上。
三人走到阵前三丈，停下。
齐太子站在血柱另一侧，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铁杖，顶端嵌着一块晶石。他把铁杖插入地面，口中念出一段咒语。
血柱剧烈震动。
钥匙虚影缓缓下降，朝着地面一处凹槽落去。
“阻止他！”谢玄青冲上前。
两名灵教徒扑上来拦截。他一剑扫开一人，却被另一人抱住腿。温离双刀劈下，砍翻那人，自己也被踢中肋部，踉跄后退。
燕南泠没有冲上去。
她盯着那把钥匙，忽然抬手，将短匕刺入左臂。
鲜血涌出，她用手掌接住，然后猛地朝空中一扬。
血雾散开，洒在阵纹之上。
残卷中那三行字再次浮现脑海：“命定之人血、核心、灵力同融。”
她忽然明白——不是她要成为祭品，而是她可以成为断点。
只要她在融合完成前，用自己的血污染核心，就能让整个阵崩溃。
但她必须在钥匙落地前做到。
她拔出短匕，冲向阵心。
齐太子看到她的动作，猛然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惧。
“拦住她！”他大吼。
最后一名灵教徒扑来。
燕南泠侧身避让，匕首横扫，划开对方胸口。那人倒下，她一脚踩上尸体，借力跃起，直扑那道凹槽。
她的手伸出去。
指尖距离凹槽只剩一寸。
齐太子举起铁杖，狠狠砸下。
杖尖击中她的右肩。
她整个人被砸得侧飞出去，撞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嘴里全是血腥味。
她挣扎着抬头。
钥匙虚影已经落下一半。
温离砍翻最后一个拦路者，冲到她身边。“还能动吗？”
燕南泠点头，撑着地面站起来。
谢玄青也冲了过来，站在她们面前，软剑横握。
齐太子站在阵心，铁杖高举，口中咒语越来越急。
钥匙即将完全嵌入。
燕南泠忽然笑了。
她抬起左手，把最后一点药粉倒在伤口上。
血混着粉末，变成深黑色。
她举起手，朝着阵心猛地一拍。
血掌印落在地上。
地面裂开一道缝。
整座血柱剧烈摇晃。
齐太子的咒语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脚下，发现阵纹正在逆向流转。
“不……不可能……”他后退一步，“你怎么可能——”
燕南泠站直身体，抹掉嘴角的血。
“你说我必须自愿献血。”她一步步走向他，“现在我告诉你——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