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柱停在半空,钥匙虚影卡在凹槽上方一寸处,红光忽明忽暗。地面裂开的缝隙还在冒灰烟,阵纹断裂的地方像被烧焦的藤蔓。
燕南泠站着没动,左手垂在身侧,布条浸透了血,滴滴答答落在脚边。她喘得厉害,胸口一起一伏,视线有些发黑。温离一只手扶住她胳膊,另一只手按着刀柄,眼睛盯着齐太子。
谢玄青的剑还抵在他喉前,剑尖压出一点血珠。
远处山坡上风声掠过,枯草晃了两下。刚才那把飞刀就从那里射来,刀尾刻着一个“楚”字,现在插在齐太子脚边的土里。
“楚国的人到了。”温离低声说。
齐太子笑了,嘴角咧开,露出牙缝里的血丝。“你们以为拦得住?阵只是慢了一步,子时一到,照样能开。”
燕南泠抬起右手,从发间抽出一根银针。针尖泛着冷光,她捏住齐太子下巴,把针刺进他眉心。
齐太子身体猛地一抖,瞳孔瞬间放大。嘴里笑声戛然而止。
燕南泠闭上眼。
残卷三行字浮现:“刺敌眉心,引残卷映其忆,然耗神如焚。”
她眼前闪过画面——一间地窖,烛火摇曳。楚后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一杯酒,对面是齐太子。两人说话声音很轻,但字句清晰。
“你帮我除掉魏帝,我许你齐国正统。”楚后说,“燕南泠之血融阵,星渊裂开,天下再无旧规。”
齐太子低头:“事成之后,您为太后,执掌三疆政务,我只登基。”
“你母亲当年争不过我,你儿子也争不过你。”楚后冷笑,“这江山,本就该由赢的人坐。”
画面断了。
燕南泠拔出银针,整个人晃了一下,膝盖发软。温离立刻把她架住,手臂用力撑着她肩膀。
“看见什么了?”温离问。
燕南泠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话:“不是灵教主在操控朝局……是他们先找上灵教。楚后和齐太子早就联手了。他们要的不是杀我,是要用我的血打开星渊,重新分天下。”
温离咬牙:“所以那些死在阵里的灵教徒,不过是替死鬼?”
“对。”燕南泠点头,“真正的主谋在宫里,在边境,在等着这一刻。”
谢玄青盯着齐太子,剑尖往前送了一寸。血顺着脖子流下来,染黑了他的衣领。
“你说子时将至。”谢玄青开口,“那她人呢?楚后是不是已经来了?”
齐太子舔了舔嘴唇,笑了一声:“你们现在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谢玄青手腕一转,软剑刺进他右肩胛骨。齐太子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脸贴着地,可嘴角还是翘着。
“晚不晚,我说了算。”谢玄青压低声音,“你现在不说,等我们自己找到她,你就没用了。”
温离松开燕南泠,蹲下去翻齐太子腰间暗袋。手指摸到一块硬纸,抽出一封密信。信封密封完好,盖着凤形印痕。
她撕开,扫了一眼。
“边境已布军,子时血祭必成,勿负前约。”她念完,抬头看向燕南泠,“是楚后的字迹。她人就在附近。”
燕南泠伸手接过信纸,指尖碰到那枚凤印,指腹蹭过印泥边缘。她盯着那行字,忽然想到什么。
“她说‘边境已布军’,不是‘我已至边境’。”她声音低,“她在指挥,但她还没露面。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亲自来了。”
温离皱眉:“你是说,她在藏?”
“对。”燕南泠抬头看远处山坡,“她怕我们先杀了她。只要她不死,阵就能再起。她不需要到场,只需要命令传达到就行。”
谢玄青收剑,一脚踩住齐太子后背,把他按在地上。“那就逼他发令中断。”
“没用。”齐太子趴在地上,头偏过来,眼神发亮,“我已经传了三次信号。就算我现在喊停,底下的人也不会信。他们只会觉得,我是被你们逼的。”
他喘了口气,又笑:“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大局已定?”
温离抬脚踢他小腿,力道不小。齐太子疼得抽气,可脸上的笑没退。
“你还笑?”她怒道。
“我为什么不能笑?”他抬起头,“你们拼死破阵,以为是在救人?其实你们每一步都在推进仪式。她流的血激活了阵纹,他挥的剑惊动了灵核,你搜的信暴露了计划——可这些,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看向燕南泠:“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你越是挣扎,越证明你是命定之人。只有真正重要的人,才会被设这么多关卡。”
燕南泠没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左手,伤口还在渗血,血滴在信纸上,把“子时血祭必成”几个字晕开了一点。
她慢慢把信折好,塞进怀里。
“你说得对。”她终于开口,“我是命定之人。所以我不会让你们决定我的命运。”
她转身,对着温离和谢玄青说:“他们想靠时间赢,我们就抢时间。他们想靠布局拖,我们就拆局。楚后不在这里,说明她怕死。怕死的人,做事就会留退路。”
谢玄青点头:“那就找她的退路。”
温离环顾四周:“这地方太空,没有遮蔽。她如果派人守着子时启动,一定会选高处,能看清全场的位置。”
“东坡山脊。”谢玄青说,“刚才飞刀就是从那边来的。角度最合适。”
燕南泠望过去。山脊线起伏,枯树零散分布。风刮过,带起一阵尘土。
“我们得上去。”她说。
“你这样不行。”温离抓着她胳膊,感觉到她在发抖,“失血太多,走路都晃。”
“我没时间养伤。”燕南泠甩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他们等的就是我倒下。我只要还能站,就不能让他们如意。”
谢玄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的齐太子。他弯腰,扯下对方腰带,三两下把他的手反绑在背后。
“你说他们会继续推进仪式。”他盯着齐太子眼睛,“那你告诉我,重启阵法需要什么?除了血,还需要什么?”
齐太子闭上嘴,一言不发。
谢玄青抽出剑,剑刃拍在他伤口上。齐太子痛得弓起身子,可还是没吭声。
“你不说是吧?”温离冷笑,“那就别怪我们拿你当诱饵。你不是想让我们走进局里吗?好啊,我们就让你站在阵心,看看他们敢不敢继续。”
齐太子脸色变了。
燕南泠忽然抬手,打断她。“不用试了。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她低头看着地面裂开的缝隙。“昨夜残卷里有句话:‘星移斗转,子午交割,阴极阳生之际,需命定之人立于阵心,四野呼应。’”
她抬头:“他们不仅要我的血,还要我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位置。现在阵心已毁,他们必须重建。而重建的关键,是我站回去。”
温离急道:“那你不能去!”
“我不去,他们也会逼别人冒充我。”燕南泠说,“与其让他们乱来,不如我主动进去。只要我在里面,就有机会彻底毁掉核心。”
谢玄青沉声问:“你打算怎么毁?”
“用我自己。”她说,“既然他们是靠我的血和位置启动阵法,那我就在融合完成前切断连接。方法只有一个——把自己的血变成毒。”
温离一愣:“你说什么?”
“我药囊里还有最后一包蚀骨散。”燕南泠伸手摸向腰间,“混在血里,注入阵心。它不会立刻发作,但一旦开始融合,就会腐蚀灵核。阵法越强,崩得越快。”
谢玄青盯着她:“蚀骨散你也受不住。”
“我知道。”她点头,“但我能撑到那一刻。”
三人沉默下来。
风更大了,吹得衣服猎猎作响。远处山脊上,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岩石后。
谢玄青眯起眼。“有人在监视。”
“那就让他看。”燕南泠往前走,“让他们知道,我来了。”
她脚步不稳,却走得坚决。温离跟上一侧,谢玄青走在另一侧,三人成三角阵型,缓缓向阵心移动。
齐太子在地上挣扎,想喊却发不出声。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近那道裂缝,看着燕南泠抬起流血的手,准备按下去。
就在这时,山脊方向传来一声短促的哨音。
像是某种信号。
燕南泠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