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悬在凹槽上方一寸,她的手停在那里,像被冻住。
云七娘说:“是你父亲。”
空气像是凝住了,呼吸都变得沉重。燕南泠的指尖发麻,掌心贴着玉佩背面的刻字,“命定之人”四个字硌着皮肤,有点疼。她没动,也没抬头,只是把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压住那阵翻涌的闷痛。
她闭上眼。
意识沉下去,穿过层层黑雾,进入星渊残卷的空间。虚空里浮出三行血字:
“左三步,踏星纹;右七步,避火井;第三道门后,有活路。”
她睁开眼,把玉佩收回怀里,手指擦过左眉骨的旧疤。伤口有些发热,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走。”她说。
谢玄青看了她一眼,没问,只跟上。
云七娘站在原地片刻,也抬脚跟了上来。三人之间没有对话,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
通道越来越窄,头顶的星纹开始闪烁,一道接一道亮起,像是某种信号。燕南泠盯着地面,每一步都踩在她记忆中的位置。她脑中有一张图,是刚才残卷显现的布防路线,她用急诊科医生的习惯,把路径拆解成坐标点,一步步推进。
左三步。
她停下,抬起脚,避开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
身后传来极轻的“咔”声,一道铁索从墙缝弹出,擦着谢玄青的肩掠过,钉进对面石壁。他没回头,只低声道:“你早知道了?”
“现在知道。”
她继续走。
右七步。
脚下石板下沉半寸,她立刻跃起,人在空中时,下方黑石裂开,露出深坑,酸液冒着气泡,泛着刺鼻气味。她落在边缘,鞋尖蹭掉一块泥。
谢玄青跳过去,伸手拉她。她没握,自己站稳。
云七娘走在最后,脚步未乱,袖口微动,一缕银丝垂下,无声滑向地面。
第三道门出现在前方,厚重石门半掩,内里漆黑。燕南泠站在门前,没急着进去。她回头看了一眼云七娘,又看谢玄青。
“你们别靠太近。”
她独自走进去。
室内中央是一具石棺,盖子半开,里面躺着一具女尸。守卷人素袍已经褪色,但还能看出纹路。尸体面容模糊,皮肤干枯,唯有右手——五指完整,掌心朝上,纹着四个字:“命定之人”。
燕南泠走近,蹲下。
她记得云七娘说过,母亲死时,右手被灵教圣火灼尽,只剩焦骨。可眼前这双手,分明完好。
她取出银针,刺入自己左手掌心,血滴落在棺沿凹槽。血珠滚进去,整块石面泛起水波般的光,幻象剥落。
尸体没变。
手还是那只手。
她抬头看向云七娘,声音很平:“你说她被献祭,是因为发现了钥匙的真正用途。”
云七娘站在门口,没进来。
“可你没说,她右手根本没毁。”
“这不重要。”
“重要。”她站起来,“你说她是被父亲所杀,可如果她真死了,为什么二十年后,尸体还在?为什么手是完整的?你编的故事,漏了太多。”
云七娘沉默。
谢玄青走到燕南泠身侧,匕首出鞘三寸。
“你到底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云七娘忽然笑了。
她抬手,软鞭甩出,赤红如蛇,直取燕南泠脖颈。鞭风划破空气,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燕南泠没躲。
她在等。
鞭子缠上脖子的瞬间,她右手猛然探出,不是格挡,而是直插云七娘左手——守卷人戒指所在的位置。她拇指压住戒面星纹,往下用力一按。
戒指嵌进皮肉,云七娘闷哼一声,鞭子力道顿泄。
同一刹那,地宫剧烈震动。
头顶石块簌簌落下,星纹全部熄灭,只有石棺中女尸掌心的烙印发出幽光,映得四壁一片暗红。
燕南泠没松手。她盯着云七娘,声音冷得像冰:“你早知道她右手完好。所以你编造‘献祭’,只为让我信你是守护者……可真正的守卷人,从不碰自己人的尸身。”
她松开手,指尖染血,抹过自己左眉骨的伤疤。
“你连这道伤,都是假的。”
云七娘低头看自己流血的手指,戒指卡在皮肉里,拔不出来。她没挣扎,只是抬眼,嘴角勾起。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试探?”燕南泠后退半步,靠在石棺边缘,“从你带我进密室开始,我就在想,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告诉我真相?你不怕我知道太多,反而不信你?”
“因为你必须信。”云七娘嗓音沙哑,“没有我,你进不了这里。”
“可你也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
话音未落,残卷空间再次开启。三行血字炸现:
“左三步,右七步,俯身拾光——逃生路线。”
燕南泠盯着那行字,没动。
谢玄青低声道:“快走。”
她摇头。
“不对。”
“什么不对?”
“这条路线……是新的。”她看着血字,“之前残卷从没给过这么具体的指引。它只给线索,从不直接给答案。”
“现在给了。”
“说明情况变了。”她抬头,目光扫过云七娘惨白的脸,“有人触发了什么。”
地宫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猛。石棺晃动,女尸手臂偏移半寸,掌心烙印的光投到墙上,照出一行细小符号——和残卷里的字符一模一样。
燕南泠眯起眼。
她忽然明白。
这不是逃生路线。
这是倒计时。
血字开始闪烁,频率和头顶掉落石块的节奏一致。每闪一次,地面就震一下。
“他们要封墓。”她说。
“谁?”
“外面的人。”她看向云七娘,“或者……你的人。”
云七娘没否认。
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对准石棺。
一道红光射出,打在女尸胸口。
整个地宫轰然作响,石门开始缓缓合拢。
谢玄青冲上去,匕首横在云七娘颈侧:“开门。”
云七娘不动。
“你杀了我,门也不会开。”
燕南泠盯着残卷血字,忽然笑了。
她看着两人,声音很轻:
“你们……都走不了了。”
血液从她左手掌心滴落,砸在地面,晕开一朵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