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谢玄青的脸上,他的皮肤冷得像冰。燕南泠的手还在抖,指尖沾着血,针线已经收好,伤口缝合完了,布条缠了三层,压得紧紧的。
她坐在地上,膝盖被焦土磨破,疼得发麻。但她没动。她的掌心裂开一道口子,血慢慢渗出来,滴在谢玄青的手背上,又滑下去。
温离按住她手腕,“你再流下去,自己先倒了。”
燕南泠摇头,“我还撑得住。”
“不是你能撑的问题。”温离声音低,“他是将军,是魏国的人。现在命留住了,接下来得有人护他回去。你要是垮了,谁来守这一路?”
燕南泠没说话。她低头看谢玄青的脸,嘴唇发白,呼吸很浅,但胸口还有起伏。她想起他中箭那一刻,身体晃了一下,却还是把剑插在地上,撑着没倒。
她从药囊里拿出最后一包止血粉,倒在掌心裂口上。粉末遇血结成暗红块状,她握紧手,痛感让她清醒了一点。
远处传来脚步声。那几个士兵抬着担架回来了,胡服女子走在前面,腰间铜铃轻响。
“我们得走了。”她说,“皇帝派了快马传令,边境不安全,齐军残部可能反扑。”
温离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战场上横七竖八躺着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呻吟声断断续续。楚后的车驾翻在一旁,旌旗烧了一半,没人管。
她回头,“阿泠,准备好了吗?”
燕南泠没动。她看着谢玄青的脸,忽然伸手把他额前一缕乱发拨开。他的眉毛皱着,像是还在忍痛。
她把玉佩塞进他手里,手指一根根帮他扣住。
“拿着。”她说,“别丢了。”
温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知道这块玉佩对燕南泠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刚醒时身上唯一的东西,一直贴身带着,从没离过身。
可现在她给了出去。
胡服女子示意士兵上前。两人蹲下,小心地把谢玄青抬上担架。他的手垂下来,玉佩挂在指间,没掉。
燕南泠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温离扶了她一把。
“你得走。”温离说,“这里交给我们。”
燕南泠摇头,“我要一起回去。”
“你这样回不去。”温离盯着她,“你现在走路都费劲,万一路上出事,谁救他?你要真想让他活,就得保住自己。”
燕南泠咬住嘴唇。她知道温离说得对。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血已经止住,但裂口还在,碰一下就疼。
她点点头。
胡服女子挥了下手,队伍开始移动。两名士兵抬着担架走在中间,另外几人散开警戒。温离走在谢玄青旁边,一手按在担架边缘,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燕南泠跟在后面,脚步虚浮。每走一步,脚底就像踩在碎石上。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不敢闭眼。她怕一松劲就会倒下。
走了约莫半里路,天边微微发亮。黑夜快要过去。
突然,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温离立刻回头扶住她。
“你怎么了?”
“没事。”燕南泠喘了口气,“就是……有点晕。”
温离皱眉,“你失血太多,得马上处理。”
燕南泠摇头,“先送他回去。我还能走。”
温离没再劝。她知道劝不动。她只是把手搭在燕南泠肩上,借力帮她稳住步伐。
又走了一段,燕南泠忽然停下。
她抬头看天。
夜空深处,有一道微弱的光流转而过,像星屑飘落。她认得那种感觉。
星渊残卷。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那个熟悉的虚空。三行字缓缓浮现:
**命定之人逆局改运,星渊闭合,千年宿命终。**
字迹浮现即散,如同灰烬落入风中。
她睁开眼,抬手看掌心。星纹不见了。原本发光的地方,只剩下一道愈合中的伤痕,皮肤平滑,再无异样。
她终于明白。
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再是那个被命运推着走的人。没有预兆,没有指引,也没有梦里的残页。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穿着粗布衣裳,背着药囊,手上沾着别人的血和自己的伤。
但她还站着。
温离看着她,“怎么了?”
燕南泠没回答。她望着远处都城的方向。晨光勾勒出城墙轮廓,炊烟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不。”她轻声说,“这只是开始。”
温离顺着她目光看去,没问什么意思。她只是轻轻点头。
队伍继续前行。燕南泠走在最后,脚步比刚才稳了些。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还剩几包药粉,一根弯了的缝衣针。
她想起谢玄青倒下时说的话。
“因为……我等你……”
她攥紧药囊。她不能倒。她还有事要做。医帐要重建,疫病要防,女子兵营还没立起来,朝廷里的旧账也没清完。
她得回去。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在担架上,谢玄青的手动了一下。
那只握着玉佩的手,指尖轻轻蜷了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