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的手指抠在断裂的房梁上,木刺扎进皮肉,她没松开。头顶的光桥还在往下压,红光像铁链一样缠住她的肩膀。阿萤死死抱着她的腰,手臂发抖,却一点一点往下滑。
“听我说。”她低声道,“等我喊你,立刻放手。”
阿萤抬头看她,眼里有血丝,“不行,你会被吸上去。”
“你不放,我们两个都会死。”她咬牙,额角渗出冷汗,“信我一次。”
话音落下,她猛地闭眼。
意识沉入梦境。
星渊残卷浮现。
三行字出现在虚空——“逆脉破眼·三寸偏锋·毒不可近心”。她看清了,阵眼不在符台中央,而在灵教主掌心血核处。对方要动手,必先用毒器扰乱她的判断。
她睁眼,喉咙干涩,“阿萤,松手!”
妹妹一愣。
就是这一瞬,她用力蹬墙,整个人横向跃出。光桥拉扯的力量瞬间落空,她的身体摔向庙内碎石堆,肩头撞地,闷哼一声。阿萤扑了个空,跪倒在原地,伸手想去抓她,指尖只划过一片尘土。
燕南泠翻身坐起,从药囊抽出三根银针,指风一弹,针尖钉入空中三点,形成三角屏障。红光撞上屏障,发出嘶响,暂时被阻隔。
灵教主站在废墟中,右臂半埋于土,鳞片覆盖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燕南泠,声音像是金属刮过石头:“你以为躲得开?”
他抬手,袖口翻转。
几道寒光从他腕间射出,快得看不见轨迹。
燕南泠察觉到风声不对,立刻低头翻滚。一枚银针擦着她耳侧飞过,钉进地面,针尾还在颤。
还有两枚直取她胸口。
她来不及再躲。
一道身影突然冲了出来。
阿萤扑到她身前,背脊迎上那两枚毒针。
“铛”“铛”两声闷响,针尖刺穿布料,扎进肩背,血立刻涌了出来。她身体晃了一下,没倒下,反而张开双臂挡在燕南泠前面。
“你疯了!”燕南泠一把抱住她,将她拽到身后。阿萤膝盖一软,靠在她肩上喘气,嘴唇发白。
灵教主冷笑,“不自量力的东西。你也配挡她的命?”
燕南泠没说话。她把阿萤轻轻放在地上,摸出药粉撒在伤口周围,又撕下衣角按住出血点。她的手很稳,但指节发白。
“别管我……”阿萤抓住她手腕,“他还会再出手。”
“我知道。”她点头,站起身,看向灵教主,“你说我是容器。”
那人嗤笑一声,“现在你还想讲道理?”
“我不是跟你讲道理。”她从药囊取出一根细长银针,针身泛着淡青色,“我是告诉你,刚才那两枚毒针,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手腕一抖,银针脱手而出,直射对方右肩穴道。
灵教主抬手格挡,但动作慢了一瞬。
针尖刺入皮肤,深入三分。他手臂猛地一僵,整条右臂垂了下来,动弹不得。
“你!”他怒吼,左掌拍地,血光炸开,符台剧烈震动。剩下的血柱同时喷发,红光交织成网,压向破庙中央。
燕南泠迅速后退,靠墙站定。她呼吸急促,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重物撞过。她不敢大口吸气,怕牵动伤势。
外面的夜色里,琴声响起。
不是完整的曲调,只是一个音,低而沉,震得空气都在抖。紧接着,一道机关弩箭破空而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直射符台下方三寸处。
正是阵眼所在。
弩箭命中,符台猛地一震,红光闪烁不定。
灵教主脸色变了,“谁!”
又是一声琴响,这次是三个音连击,节奏错落。他的头忽然偏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干扰了神志。
就是这一刻。
顾砚的声音从暗处传来:“破了!”
符台中央裂开一道缝,红光开始溃散。血柱一根接一根熄灭,地面震动减弱。
灵教主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面具下的脸扭曲起来。他抬头盯着燕南泠,声音沙哑:“你们赢了一时……命定之人终将归我。”
他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掌心向上,黑雾从指间涌出,迅速包裹全身。几息之间,人已化作一团浓烟,顺着夜风飘走,消失在庙外。
红光彻底消散。
破庙恢复安静。
燕南泠靠着墙滑坐在地,喘着气。她低头看阿萤,妹妹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呼吸越来越弱。三枚毒针还插在肩背,血浸透了衣服。
“撑住。”她伸手探她脉搏,跳得极乱,“毒性已经开始扩散,但我能解。”
阿萤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她看着燕南泠,嘴角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姐……”
燕南泠一怔。
“你是我……姐姐……”她抬起手,指尖碰到燕南泠的脸,又无力地垂下,“别丢下我……”
话没说完,眼睛闭上了。
燕南泠立刻把她翻过来,小心拔出毒针。每一根都带着黑血,针尖发乌。她迅速封住穴位,止住流血,然后从药囊取出解毒丸碾碎,混水调成糊状,敷在伤口上。
她的动作很快,但手在抖。
阿萤的呼吸越来越浅。
她把人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庙外风大,她脱下外袍盖在妹妹身上,一只手始终搭在她颈侧,感受脉搏跳动。
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江浸月抱着琴走来,脸上有血迹,右手虎口裂开。顾砚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机关弩,走路一瘸一拐。
“阵毁了。”江浸月说,“但他没死。”
“我知道。”她低头看阿萤,鼻尖蹭到妹妹的发丝,“他还留着后手。”
顾砚蹲下来看了眼毒针,“淬的是蚀骨散,一般人挨一针就废了,她能撑到现在,算厉害。”
“她是我的妹妹。”燕南泠说。
两人沉默。
江浸月把琴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娘留下的清心散,能护住神志,你给她服下。”
燕南泠接过,打开瓶塞,轻轻撬开阿萤的嘴,倒进去一点粉末。她的喉头动了一下,咽了下去。
“谢谢。”她说。
顾砚看了看四周,“这地方不能待了,他既然逃了,肯定还会回来。”
“先让她醒过来。”她摇头,“我得确认毒性有没有侵入心脉。”
江浸月点头,“我守外面。”
顾砚没走,站在旁边,“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按住她。”她说,“等会儿逼毒,她可能会挣扎。”
顾砚点头,走到另一边,双手扶住阿萤的肩膀。
燕南泠深吸一口气,手指按在她背部伤口周围,运功逼毒。
阿萤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黑色的血从伤口渗出,混着汗水往下流。
她的手指突然抓住燕南泠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放开!”顾砚按住她肩膀,怕她乱动伤到自己。
燕南泠没挣,任她抓着。她能感觉到那股痛苦通过指尖传过来,像是有人在撕她的骨头。
“快了。”她低声说,“再忍一下。”
黑色的血流得越来越多,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阿萤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皮不停跳动。忽然,她睁开眼,瞳孔还是赤红的,嘴里喃喃:“不要……不要靠近我……我会伤到你……”
“不会的。”燕南泠看着她,“我在这儿,你不会伤到任何人。”
“你是姐姐……”她声音颤抖,“我真的……有家人了吗?”
“有。”她点头,“你有我。”
阿萤的眼角滑下一滴泪,赤红的瞳孔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琥珀色。她的手慢慢松开,头一歪,再次昏过去。
燕南泠立刻检查她的脉搏。跳得比刚才稳了些。
“毒清了一半。”她说,“还得再逼一次。”
顾砚看了眼天色,“天快亮了。”
“那就趁天亮前做完。”她擦掉手上的血,重新调药,“她撑得住。”
江浸月走进来,“外面安全,没人。”
“好。”她点头,手指再次按上阿萤的背,“准备好了吗?”
顾砚双手收紧,“随时。”
她运起内力,掌心贴在伤口上方。
阿萤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黑色的血再次涌出。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砸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