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转动的瞬间,燕南泠已经翻出后窗。她的脚踩在屋檐下的瓦片上,身子一矮,顺着排水管滑落地面。土屑扬起,她没有停顿,立刻贴着墙根向前移动。
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是高墙,头顶一线夜空。她刚跑出几步,身后传来开门声。那名黑衣人站在门槛上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地上的脚印上。
燕南泠咬住下唇,加快脚步。她不能回头,也不能停下。肩头被飞镖划破的地方开始发热,血渗出来,浸湿了衣料。她用左手压住伤口,右手摸向腰间匕首,指节发紧。
转过一个弯道,前方出现三条岔路。她正要选中间那条,眉心突然一阵刺痛。眼前浮现三行金光文字:“杀手腰牌:灵教死士”。
她猛地刹住脚步,转身看向来路。刚才追她的三人已经逼近,为首那人腰间挂着一块黑色玉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火焰纹路。她认得那个标记,在药王谷的典籍里见过——那是灵教死士的身份凭证。
不是普通守卫,是专门用来清除目标的杀戮机器。
她立刻往左侧小巷钻去。这条路更窄,地面湿滑,墙角堆着废弃的陶罐。她刚跑出十步,耳边响起破空声。一支短箭钉入前方墙面,离她咽喉不过半尺。
另外两名杀手从高墙上跃下,封住退路。
三人呈三角站位,缓缓围拢。没有人说话,只有刀刃出鞘的声音。燕南泠背靠墙壁,呼吸变急。她知道这些人不会留活口,也不会问话。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杀死她。
她低头看了一眼袖中纸条。齐太子与灵教密谋的内容全写在上面,包括三万生魂的计划、废祠堂的位置、楚国参与的证据。如果她死在这里,这些消息就永远消失了。
不能再逃了。
她必须反击。
她抽出匕首,手指抵住刀脊。银针藏在袖口,随时可以弹出。但她面对的是三个训练有素的死士,正面交手毫无胜算。
就在她准备拼死一搏时,一道黑影从屋顶落下。
玄色劲装,软剑出鞘,直接切入两名杀手之间。刀光闪动,其中一人手臂被划开,踉跄后退。来人没有停留,顺势旋身,剑尖挑飞另一人的武器。
燕南泠看清了他的脸。
萧无痕。
他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面向三个敌人。剑尖垂地,姿态沉稳。
“走。”他说。
燕南泠没动。她的视线落在他肩头,那里有一道旧伤,曾在补天阵那一夜裂开过。她记得他倒下的样子,也记得他醒来后第一句话是问她有没有受伤。
现在他又来了。
又一次挡在她前面。
她冲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你疯了吗?他们不是普通护卫!”
萧无痕侧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静,像深潭。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下?”她的声音有些抖,“你是暗卫首领,不是替死鬼!你的命也是命!”
萧无痕轻轻拨开她的手。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可你的命,比我的重要。”
他说完这句话,不再看她,抬手挥剑迎上扑来的杀手。剑光如水,瞬间逼退两人。第三个人从侧面突袭,刀锋直取咽喉,萧无痕侧身避让,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肋下。
血溅出来,洒在他袖口。
燕南泠站在原地,手指还抓着刚才他衣领的位置。她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个人面对三个敌人,看着他每一次格挡都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她不该犹豫的。
她应该立刻离开。
但她做不到。
她拔出匕首,正要上前助战,萧无痕忽然低喝一声:“别过来!”
他腾出左手,将她狠狠推开。她撞在墙上,肩膀剧痛,纸条从袖中滑落一半。她伸手去抓,却被一块碎石绊住脚踝。
等她重新站稳,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三名杀手改用合击之术,攻势连绵不绝。萧无痕以一敌三,步步后退,但始终守住巷口,没有让任何人越过他一步。
一名杀手抓住空档,甩出铁链缠住他的右臂。萧无痕用力挣断,掌心被割破。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在地上滴成一条红线。
燕南泠终于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不是想赢。
他是要拖住他们,让她逃。
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再做累赘,也不能再让他为她拼命。她迅速从药囊中取出一枚止血粉,撒在肩头伤口上,然后撕下一段布条绑紧。
她捡起掉落的纸条,塞进最内层衣袋。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她沿着巷子深处跑去,脚步越来越快。身后打斗声依旧激烈,刀剑碰撞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像是敲在她心上。
她跑出五十步,听见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摔在地上。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来。
她不敢停。
也不敢慢。
她拐过最后一个弯道,看到前方有一段低矮的院墙。她冲过去,借力翻上墙头,翻身而下。
落地时脚踝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她顾不上疼,立刻爬起来继续跑。街道渐渐宽阔,出现了民宅和店铺。她混入一条夜市小街,钻进人群之中。
身后没有追兵。
至少暂时安全了。
她靠在一家药铺的檐下喘息,手指插进发间,把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她的衣服沾了土和血,脸上也有擦伤。她抬起手,发现指尖在抖。
她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
刚才那一幕反复出现在脑海里。
萧无痕站在刀光中的背影,他推开她时的动作,他说的那句话——
“可你的命,比我的重要。”
她闭上眼。
不行。
现在不能崩溃。
她还有事要做。
她必须把情报送出去。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前方不远处就是疫区街区,那里聚集着大量病患,也是齐太子所谓“第一批疫死者”的来源地。如果她能在百姓中揭露真相,或许还能阻止一部分人被送进废祠堂。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她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枚银针。
针尖朝外,一直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