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空气凝固。
入股?
地府,要入股咸鱼基金会?
瘦子抱着那叠报告,感觉自己手里的不是账本,而是一份卖身契,只不过这次,是把地府给卖了。
墨算看着林晚,那双由金色铜钱构成的眼睛里,旋转的符文第一次出现了紊乱。
这是他作为地府首席审计官,无数万年来,做出的最离谱,也最无奈的决定。
报销?不可能。这笔账要是入了地府的帐,十殿阎罗的功德金莲都得被薅秃了。
否决?也不行。万哭魔渊的怨气平息是事实,这巨大的功德和潜在的维稳效益,地府也眼馋。
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艘看起来随时会沉的破船,变成自己家的船。
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我们出‘政策’,出‘渠道’。”墨算艰难地组织着他从未用过的词汇,“你们出‘技术’,出‘方案’。成立一家合资公司,共同开发万哭魔渊的‘灵魂净化’项目。地府,占股百分之五十一。”
瘦子的算盘,在他脑子里已经炸成了一片烟花。
控股百分之五十一?这是要反客为主!
“不行。”林晚干脆利落地拒绝。
她从摇椅上站起来,走到墨算面前,伸出三根手指。
“我们基金会,必须控股。地府,可以占股百分之三十。这是我们的底线。”
“不可能!”墨算身后的一个审计官厉声反驳,“地府乃三界之基,岂能屈居人下!”
林晚没理他,只是看着墨算:“你们有政策,我们有技术。但执行,在我们。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个道理,墨算大人比我懂。”
她笑了笑,补充道:“而且,我们的‘聚宝盆’项目,目前还处于高度机密的研究阶段,不方便对股东完全开放。百分之三十,你们可以享受分红,但无权干涉我们的内部研发。”
墨算死死盯着林晚。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个能吞噬万物,产出灰色粉末的瓦盆。
那个东西,连他的法则之眼都看不透。
这才是对方最大的底牌。
“成交。”
墨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谈判,而是在割肉。
瘦子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份全新的,早就拟好的《关于成立“阴阳两界和谐发展有限责任公司”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
墨算看着那份协议,眼角狠狠一抽。
他确信,这玩意儿绝对是他们来之前,对方就已经写好了的。
他接过笔,看也不看,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每多待一秒,他都感觉自己的道心,正在被这种“咸鱼资本”的逻辑所侵蚀。
签完字,他带着两个已经神情恍惚的下属,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影消失的瞬间,整个茶馆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呼……”
张小辫儿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一次。
瘦子捧着那份签了地府大名的协议,双手颤抖,像是捧着自家的祖宗牌位。
“老板,我们……我们把地府拉下水了!”
“什么叫拉下水。”林晚坐回摇椅,接过玄烨递来的茶,“这叫合作共赢。”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二天。
一个穿着青色儒衫,面容俊秀,却双眼无神,满身颓丧之气的年轻人,走进了茶馆。
他叫周晟,是平安镇最有名的才子,三岁能诗,七岁成文,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今年科举的状元。
可榜单下来,他名落孙山。
“林老板。”周晟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绝望。
他坐下来,看着桌上的纹路,喃喃自语:“我想不明白。十年寒窗,我读遍了所有经史子集,我的文章,连夫子都赞不绝口。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的人生,完了。”
林晚懒洋洋地说:“你,不可能完!别这么悲观。”
周晟愣了一下,他有些疑惑。
“我知道你此刻心中定有不甘,但你有没有想过,未能登顶,或许并非憾事?这世间万般际遇,皆有定数,也许前方正有更适合你的风光在等你。”
“人人皆羡状元之荣耀,可又有几人能看见那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与危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万事都是双面的,福兮祸所伏。”
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那万人瞩目的位置,对你而言,或许是荣耀,但也可能是引来无尽风波的祸端。”
“所以,我们不妨这样想,这并非一次失利,而是你祖上阴功庇佑,是上天不忍你过早立于风口浪尖,才赐予你的一份安宁。你该感谢的,是这份冥冥中的厚爱。”
她说着,目光悠悠望向天际,带着一丝敬畏。
“大丈夫何患无路?施展抱负的途径万千,又何必执念于一顶状元冠。”
周晟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解读。
这......这还成好事了?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林晚指了指正在厨房门口揉面的胖子,“去,跟他学蒸包子。”
“蒸……蒸包子?”周晟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林晚又指了指正在用剑除草的剑心,“学会了蒸包子,再跟他学认草。”
“什么时候,你蒸的包子,胖子愿意吃。你认的草,剑心不会当成杂草砍掉。你再来我这里。”
周晟的脸上,满是屈辱和不解:“我是一介书生!你让我去做这些……这些下等人的活计?”
“下等人?”林晚笑了,“胖子蒸的包子,能让人吃出幸福的味道。剑心种的菜,蕴含着生机。他们比你这个只会背书的书呆子,活得明白。”
她摆了摆手:“解忧费,一个铜板。去,或者走,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