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公子，苏青，周晟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营地外走去。
胖子把手里的药碗往旁边一个亲卫手里一塞，也跟了上去。
城西那条干涸的河床，此刻已经不再死寂。
河道两岸，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粗略看去，至少有上千。
这些人成分复杂，有衣衫褴褛，拿着破锄头的本地灾民，有背着刀剑，眼神精悍的江湖人士，还有一些高鼻深目，穿着皮裘，一看就不是大周人的西凉人。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他们用尽了各种办法，锄头，铁镐，甚至有人用上了家传的宝刀，拼了命地往那黑色的河床上砸，试图从上面敲下一小块石头。
河床上火星四溅，却只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白印。
“都给老子住手！”
独眼龙带着他那帮手下，挥舞着棍棒，试图维持秩序，但面对这上千名红了眼的“淘金客”，他们的呵斥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西凉大汉，一脚踹翻了上前阻拦的地痞，用生硬的官话吼道：“滚开！这地下的宝贝，是无主之物，谁挖到算谁的！”
“就是！官府凭什么不让我们挖！”人群中立刻有人跟着起哄。
场面，已经失控。
周晟脸色铁青，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反了！都反了！这些人是想聚众作乱吗！”
血公子舔了舔嘴唇，那双桃花眼里，已经有杀气在凝聚。“正好，人多，血也多，可以给这河床，染个色。”
“等等。”
苏青突然开口，拦住了正要动手的血公子。
他看着眼前这混乱却又充满活力的场面，那一张张因为贪婪和希望而扭曲的脸，眼中闪过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奇异的光。
“周大人，你看到了什么？”苏青轻声问。
“我看到了刁民！一群不知死活的刁民！”周晟怒道。
“不。”苏青摇了摇头，他指着那些用各种工具拼命敲打着河床的人。“我看到了，上千个免费的劳力。”
“我看到了，上百种我们闻所未闻的，开山凿石的法子。”
“我还看到了，我们一直想要的，关于这条矿脉最真实的数据。”
周晟和血公子都愣住了。
苏青的目光，扫过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扫过那些江湖人手上泛着灵光的兵器，甚至扫过一个西凉萨满，正围着一块黑石跳着古怪的舞蹈，嘴里念念有词。
“老板的信上说，她要招标，让那些矿老板来挖。”苏-青的嘴角，勾起一抹与林晚如出一辙的弧度，“可那些矿老板，也不是傻子。他们怎么知道这矿有多硬？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现在，有人免费帮他们试了。”
苏青转过头，看向周晟。“周大人，再写一张告示吧。”
周晟已经彻底跟不上苏青的思路了，只能下意识地问：“写……写什么？”
“就写，咸鱼基金会，为测试西京矿脉硬度，特举办第一届‘西京凿石大会’。”
苏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凡参与者，只需凭一己之力，能从河床上取下一块拳头大小的黑铁岩，即可凭此石，到东营兑换白面馒头十个，肉汤一碗。”
“若能取下人头大小的黑铁岩，赏白银十两。”
“若有独门秘法，能大片开采此岩，咸鱼基金会，愿奉为上宾，并授予其优先参与‘西京矿业’的资格。”
周晟呆呆地看着苏青，他感觉眼前这个文弱书生，身体里住着另一个林晚。
血公子收起了杀气，饶有兴致地看着苏青，笑了。“你这法子，倒比杀人有趣。”
告示很快就写好了。
当独眼龙将这张盖着钦差大印的告示，贴在河岸边最显眼的一块大石上时，整个河床，都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加疯狂的欢呼！
“有赏钱！挖到石头有赏钱！”
“还能换馒头和肉汤！”
那些原本还藏着掖着，生怕被官府抓起来的江湖人和西凉人，此刻也都放开了手脚。
一个使着双锤的大汉，运足了灵力，双锤之上泛起土黄色的光芒，猛地砸在地面上。
“轰！”
一声巨响，碎石飞溅，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浅坑，一块拳头大小的黑铁岩，被硬生生震了下来。
大汉捡起石头，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第一个冲向了东营的方向。
有了第一个成功者，所有人都疯了。
各种压箱底的本事，都使了出来。
有人在地上涂抹绿色的毒液，试图腐蚀岩石。
有人拿出阵盘，在地上刻画符文，想要用阵法之力将其分解。
甚至有几个西凉人，牵来几头长相奇特的，像穿山甲一样的异兽，驱使着它们去啃咬那坚硬的岩石。
整个河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火朝天的实验场。
周晟站在河岸上，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久久无语。
胖子则已经带着人，在岸边支起了几十口大锅，馒头的香气和肉汤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成了最有效的催化剂。
苏青和血公子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
“你看那个用锤的，力气大，适合当矿工头领。”
“那个用毒的，脑子活，可以让他去研究怎么软化岩石。”
“还有那几个西凉人，他们的异兽有点意思，记下来。”
血公子像一个挑剔的猎头，点评着下方每一个人。
苏-青只是微笑着听着，不时咳嗽一声。
就在这时，远处官道上，烟尘滚滚。
三支旗帜分明，盔甲精良的队伍，正朝着西京的方向，疾驰而来。
最前面的一支，旗帜上绣着一个金色的“王”字。
中间一支，旗帜上绣着一个青色的“石”字。
而最后面那一支，人数最多，气势也最凶悍，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黑色的“金”字。
他们来了。
那些被林晚画出的大饼，吸引来的，真正的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