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热情有波及不到的地方,他正处于一片孤单的阴影里,大树抖擞身子飞下的落叶遮挡住他的眼睛,光细致的为他描绘出金色的纹路,亦欲用它的美占据他的心,可他刚将叶片摘下就看到了更美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啊?”
他的姐姐找到了他。
“怎么了?他们又欺负你啊。”
在得到了一段沉默后老姐从地上抄起了一块砖头。
“啊啊啊o(≧口≦)o!不是的!”
他慌张的握住老姐青筋暴起的手,可算的阻止了一桩血案的发生。
“他们被姐你恐吓过一次,已经改邪归正了,没有再找我麻烦了,我只是……我只是想一个人呆会儿……”
他将头埋入胳膊的港湾,不愿再面对现实的风浪。
“怎么啦?不对姐姐说实话可不行啊……”
他听过声音侧投出一小截的视线,就看到自己姐姐一脸坏笑的伸出了手。
“别挠了别挠了啊!我说……我说就是了!”
他终于耐受不住这可怕的痛苦,将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
“什么嘛,就只是差了三百日元买一只会叫的小狗玩具?这点事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老姐我帮你补啦。”
他的姐姐满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他却低声的回答道。
“因为……因为……这……这是要买给你的生日礼物……”
阳光之下,落叶有声。
她听了之后笑了笑。
“原来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你有这份心老姐我就很高兴啦,没必要非得出其不意哦。”
她站起身来,背后是那棵美丽的繁叶大树。
“走吧,一起去给我买生日礼物。”
一大一小的手牵在一起,在旧去的日子里永不分离。
……
……
杂乱的房间里什么都摆得一塌糊涂,昨天没喝完的啤酒瓶还杂七杂八的堆放着,矢吹星雨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只有酒精灌出来的迷梦才能使他从绝望的冰水中喘气。
他知道这样做不能以百分之百的精神状态去应对他的病人,可他自己本人就有中度焦虑的症状,每次呼吸都感到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充斥四肢,沉重压抑又十分的无力。
真是够搞笑啊。
连自己都医不好的医生还要去医别人。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猛捶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多喘口气的同时将瓶瓶罐罐都收归到垃圾桶里。
他知道是什么雕刻了心灵的伤,长期的酒精过度使用以及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他每面对一个病人就十分的焦虑,即使是最轻的病症也怕自己一个处理失误就将对方推向那样可怖的结局。
周围没人发现他的异常,他由于是心理学专业所以知道哪些是病症导致的结果,一直在克制。
这样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他望着柜子上放着的照片,相框里的她搂着一个并不存在的虚影,那片空白的部分写了打着叉号的字,中文翻译过来是“莫梓”。
这是个不存在的人,这是她姐姐虚构出来的人物,他原本觉得这没什么的,直到他的姐姐在河平面上浮。
这也就是他翻遍所有所能找到的原因。
他原本是要学绘画,成为一名动画师的,之后毅然决然的改学了心理,专攻了妄想症一类的病,大学的毕业论文就写的这个。
这些年来他见过的妄想症患者不少,有觉得周围的人都要吃他的,有指着一团空气说是自己老婆的,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碰见一个跟他姐所看的所有设定几乎一模一样的“莫梓”。
他的难以置信,他的欣欢乐喜,在此刻全都化为了卑微至极的一丝希望,寄托在这里。
如果他能彻底解决掉名为后藤一里的女孩的病,他肯定能释怀,从这可怕的情绪中解脱吧。
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整理好了着装后便推门离开了家里,据她母亲的担心,那位女孩的病情最近似乎恶化了些,需要多加看照。
“矢吹医生还是这么勤奋呢……”
同诊所的另一位女医生又这样夸赞他,语气中似乎又带有某一种怨气,他知道那是为什么,他上次就以工作为由中途退了她的晚餐邀请。
他不敢放松,他的大脑所不允许,他害怕手下会出现那样的病例。幸福应当是他的奢求,无止境的汗水是上天公正的判决。
只有除掉那只恶魔他才会被救赎吧。
他这样想着。
“不,不是的!莫梓才不是什么恶魔!”
不是?那他的姐姐为什么会死?那他坚持了这么久的希望又算是什么?
“我觉得…我觉得后藤同学说的是对的,医生。”
那怎么可能是正确的?!那样他的努力和行动不全都成了自我感动式的无用功?如果那个幻想的造物不是恶魔那又是谁导致他这样的生活?
“请让我打个电话,只一个就好!”
不……不行……
他的整颗心都在颤抖,他的牙齿全在受冻,他知道他的确认肯定没有差错,可又怕真的会出现另一个结果,他知道自己不该害怕,这只是一个虚幻的阴影而已,肯定是不存在的东西,偏偏他的身体不听使唤的退缩着,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让她拨打了那通电话。
嗵嗵嗵的声音传来,她在挂断电话后的回答打碎他一直以来的坚信。
“miku说,如果你要的是真正的原因,请去你姐学校厕所的门口找找看吧,或许真相就在那里。”
这一定是胡编的。
初音未来他不是没听过,miku是这个虚拟歌姬的别称,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他怎么会相信呢?他怎么能相信呢?可他偏偏迈动了脚步。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那所高中的,或许是因为他那张青年的脸,身上换上的以前穿过的校服。
他穿过了喧闹的学生群体,一间间教室在他的身侧飞驰而过,青年哄吵着他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一切都似被他甩在身后,一切都似乎对他不再重要。
他在洗手池的下方发现了一张小小的贴着的纸,纸上是一行行的字,纸上是一幅幅可爱的画,纸上是一个红手印。
他认得这是他姐的字。
他认得这是他姐的画。
他认得这是他姐的手。
他将他的那只早已成长的对等的手放在纸上。
两只手终于又牵在一起。
时隔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