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后的季府工坊,全力运作起来。季墨安排妥当,旋即差人向知府大人送了拜帖。三日后晨光熹微,她身着素色锦袍,携两盒精挑细选的江南新茶和空间水果特意用竹编新颖的果篮打包,登上了前往知府官邸的马车。
车驾刚在府门前停稳,一名笑容满面的丫鬟便迎了上来:“季姑娘可算来了!二小姐念叨一早上了,巴巴地等着您,特意吩咐奴婢先引您去暖阁歇息。”
季墨颔首应下,步履从容地跟着丫鬟穿过幽静的抄手游廊。刚踏进暖阁门槛,便见一身浅粉襦裙的知府千金左天雅临窗而坐,正专注地烹煮香茗。
见季墨进来,她立刻起身,笑靥如花:“墨妹妹!你总算来了。年前你提的那话本子,我心里可一直惦记着下文呢!”
季墨在她对面的锦垫落座,目光落在红泥小炉上氤氲的茶烟,温声道:“年后工坊诸事繁杂,倒是让你久等了。那话本后续我已着人誊抄好了,今日特意带来。”说着,便从宽袖中取出一本装帧素雅的册子递了过去。“我师父送我些南边产的果子,给你带来尝个鲜。”
还是有妹妹好,有啥好东西,都惦记我!
姐妹俩亲昵地头碰着头,私语了片刻,将年节里的趣事、京城时兴的新鲜玩意儿,连同彼此心头积攒的琐碎心事,都细细絮叨了一番。
直到知府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前来相请,季墨方才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下裙裾。“改日再陪你细读话本。”她柔声道。左天雅含笑点头,亲自将她送至暖阁门口。
步入门窗开阔、陈设风雅的正厅,只见知府左思博大人端坐于主位之上,夫人柳氏含笑侧坐。季墨上前数步,端端正正、不卑不亢地行礼拜年,仪态周全,落落大方。
“墨丫头来了,快坐。”左知府笑容和煦,示意下人看茶。待季墨落座,略略品过茶香,几句关于各自家事的寒暄过后,知府便切入了正题:“眼下年节已过,你工坊运转可还顺畅?听闻你又要筹划新铺面,可有了眉目?”
“回大人,正是。”季墨放下茶盏,神色庄重,“人手业已齐备,正按您此前允准的方案全力运作。今日前来,特为与大人详议荒山拓殖一事。春天在望,开山造林刻不容缓,前期的开垦可以开始了。”
“嗯,好!就等着你回来主持布置呢。”左大人点头,又呷了口茶,详细道来,“年前后陆续收纳的流民已有三百二十余口,如今皆安置在荒山脚下的工棚与临时房舍内。
老唐甚是用心,派了两位经验颇丰的管事坐镇调度,另有账房先生专司人员物料、钱粮出入的核算。尤其要感念圣恩——”他略一停顿,补充道,“陛下钦派的那位农司官年前已至,如今驻在场内亲临指导。所有人等每日管两餐饭食,目下正全力清理荒山上的乱石、灌木与杂草,预备开春犁地播种。”
“大人统筹安置、开荒拓土的事务做得极是妥帖周全。”季墨赞道,“农司官亲临,足见陛下亦对此事寄予厚望。大人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啊。”
“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左思博正色道,“另有一事,先前提及的郊东那片竹林,亦已正式划入计划。我已差遣人手,按先前议定的方案开始清理修整,预备将来做到采伐栽植兼顾。
如此,既能供给工坊所需的上好竹材,也能为山民们添个长远的营生。大侄女,你且看看,可还有何补充?”他目光投注过来,带着征询之意。
季墨心中一动,当即应道:“大人深谋远虑,思虑周全。正有一事相禀——我今日带来了详细的计划书与荒山规划图,请大人过目。
其中特别提到,可于山脚空地,利用开山清理出的灌木与废弃竹料,先行圈围几个简易家禽畜舍,饲养些鸡鸭鹅。此为权宜之计,首要者,是务必尽快清理出关键的防火带,以策安全。”
她一边说,一边又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和一份文牍呈上,“至于开春后的具体劳作部署、树种安排、乃至各阶段的注意事项,皆已详细列在这计划书与图册之上。烦请大人将图册与细则转交农师和具体执事之人,他们只需依此布置,开春后即可大展拳脚。”
“哎呀!”左思博接过卷牍,粗略翻看,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语调也亲昵了几分,“墨丫头啊墨丫头,你行事这般周详细密,真是我青州府百姓的福星,亦是咱们府衙得力的臂助!好,甚好!我这就吩咐下去,着人按你的章程办理。”
季墨微微欠身,又从容道:“承蒙大人信赖,还有一事。我今日另带来一份《告青州商户联合经营计划书》,恳请大人一阅。”她再次递上一份文牍,“我想着,与其各自为政,不如将青州城内大小商户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商盟。各家取其所长,补其所短,订立章程,共同经营。
譬如,”她顿了顿,清晰道,“可由商盟统一调配资源,规范市价,共担风险,共谋发展。
如此合力,一则能凝聚力量,避免商行间恶性竞争、彼此倾轧;二则可用“四季祥瑞”商号与核心商户主导引领,提供统一的经营模式、秘方、原材料供应渠道甚至学徒培训,如此既便于集中调配管理、提升品质,又能确保核心利益。
最终,商盟获利壮大,能为朝廷输送丰厚的赋税;而作为发起者和模式提供者,我们也能坐享其成,确是一举两得之计。”
左大人闻言,目光灼灼,翻看计划书的手也多了几分郑重。他沉吟片刻,颔首赞道:“此策甚高!立足长远,惠及多方。好,此议甚好,本府当仔细研读,斟酌扶持!”
告别了知府一家,季墨并未急着打道回府。她命马车绕城缓行一圈,目光透过车窗,细细掠过青州城坊市的繁华与市井的烟火,心中那片关于商业宏图的谋划愈发清晰起来。回到府中,她立刻唤来老成持重的总管唐叔。
“唐叔,我有个筹划,”季墨开门见山,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彩,“欲将全城商户联合起来,结成一体,共谋发展……”她将商盟的构想、联合的优势——既能避免内耗,又能借势做大,以及她设计的以季氏工坊为核心、输出模式配方原料、最终实现两全其美的蓝图详细道来。
唐总管仔细听着,原本沉稳的脸上,先是浮现出思考的神色,接着惊叹之情越来越浓。待季墨言毕,他长揖一礼,声音里带着由衷的敬佩:“大姑娘高瞻远瞩,此计妙极!在下……实是佩服!此事若能成,乃大商之幸,青州之福!我立刻着手联络城中大商号,探探口风,商议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