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喧嚣,仿佛被盛将军府那巍峨的院墙彻底隔绝在外。短暂休整后,季墨一行再次启程。她安坐于马车之中,父亲季大树、大伯季大山与二堂兄季文昊策马随行,一行人悄然离京,直赴京郊那片属于福运大商开发区的封地。
当马车驶入规划井然的地界时,纸上纵横的线条已然化为现实——夯土夯实了宽阔的道路,连绵的屋舍群落已初见端倪。然而,当马车最终停驻在一处被高墙严密环绕、内里五座三层楼宇拔地而起的宏阔建筑群前时,季大树与季大山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脚步踉跄,仿佛脚下的大地都在发软。
“墨、墨儿啊…” 季大树喉头发紧,望着眼前沐浴在阳光下、青砖原木光泽流转的庞然建筑群,震惊得只剩下倒吸凉气的份儿。他半生埋首泥土,青州府城在他眼中已是人间天堂,如今眼前这恢弘、齐整、线条锐利得近乎超凡脱俗的楼宇,将他所有的认知碾得粉碎。“这…这真是…咱家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颤抖。
季大山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用力揉搓着眼睛,又揉,生怕是日光晃花了老眼。蹒跚着走到最东边那栋楼的墙角下,手指哆嗦着触碰那冰凉坚实的青砖墙面,感受着厚重无比的质感,终于喃喃自语:“三层…乖乖,府城里那座最高的望江楼,怕是给这儿提鞋都不够格吧?又高又大又气派!”
季墨嘴角噙着温煦的笑意,向前几步,展开手臂指点:“爹,大伯,这就是咱们往后扎根的家了!按着闺女我画的图样建起来的。”
“这片外圈宅邸冠以‘季府’之名,匾额‘四季如春’已请名师镌刻。”她话音一顿,指向中央那座建筑,那才是我们的别院。高大、门廊雕饰精雅的主楼,“看!那便是‘墨香阁’——女儿日后安身的所在。”
她纤指东移:“最外这栋,是专为大伯、大伯娘和紫儿、红儿两位妹妹准备的。里面空间做了巧妙区隔,各自有独立门户出入,既能相互照应,又不打扰彼此清净。”她指尖又指向紧邻的那栋:“这一栋便留给文弘和文昊两位堂兄居住。等文弘大哥从兵部归来,正好一家团聚。便是日后各自娶妻生子,院落也足够宽敞。”
继而转向西侧:“首栋请爹和娘亲安住,内里那栋是留给文杰的。最边上那栋…‘年轮阁’,”季墨眼底掠过一丝极深切的期盼,“我留着等我那未曾谋面的师弟莫言。重逢之日…想来不会太远吧?”她轻声补充,是对着这片新家,也似在对另一个时空低语。
“至于小妹兰儿,”季墨笑意更深,带着宠溺,“自然随我住在墨香阁。底层,我隔出了小厨房、备茶水的净室,也是贴身侍女们的住所,小巧又周全。二楼辟为阔大的厅堂与书房,待客、理事都便宜。三楼嘛…”她望向高处,眼中闪亮,“便是我们姐妹自己的一方天地了。”
她走近楼体,细致讲解:“每层格局都精心设计过——起居、休憩、收纳,各安其位,井井有条。最要紧的是,”她压低声音,带着小小的狡黠,“每层我都设了一处‘分室净房’,洗漱、沐浴、更衣之所相互分开,更难得的是…引来了活水,方便又干净!”
此言一出,季大树和季大山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年头,能在自家如此体面方便地解决入厕和洗澡这等私密事,其分量不亚于金玉满堂!这等享受,怕不是神仙过的日子?
“那…那冬天可咋整?”季大树终于寻回一丝清明,问出了心头大患。
“闺女我早筹谋好了,”季墨指向厚实的墙体,“您瞧这外墙,看似敦实,内里却暗藏玄机。”她比划着,“从底至上,都有夹壁空心墙体相连火道。冬日里只需烧起地龙(火炕),暖气便沿着这夹壁徐徐升腾循环,暖而不燥。烟道更是独辟蹊径,走外墙一路直通屋顶排出,绝无半点走水之患。这法子灵感源于师父从海外带来的图册上所载之‘火墙’,安全稳当得很。工匠们反复试过,万无一失!”
“这…这…”季大山激动得原地打转,搓着手再次绕着墨香阁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这结构新奇又扎实,“墨儿!你这心思…真真是七窍玲珑!思虑太周到了!太周全了啊!”
我们这院子就定位为福安别院,既彰显法商皇家对我的封赏厚爱,也表明了我们的心声,福气,平安!怎么样?!
妙!还是我闺女,不然怎么会当了郡主了,还是有品级的!
季大树看了一眼,跑来跑去到处观摩的二儿子季文昊,眼睛湿润;“没有我们墨,哪有我们的今天!”
恰在此时,远处几名正做最后精细修缮的工匠发现了这一行人。领头的几位老匠人眼尖,目光在众人中扫过,瞬间便锁定了那位身着素净常服却难掩通身威仪气度的季墨。几人慌忙放下家伙什,快步趋前,在离季墨十步开外处便齐刷刷跪下叩拜,动作划一,透着刻入骨髓的虔诚:“小人等叩见郡主殿下!恭请郡主万福金安!”
季墨抬手虚扶:“都起来吧。辛苦各位师傅了。”
为首的是一位身形精瘦、肤色黝黑的工部刘员外郎。他并未即刻起身,反将额头重重触地,声音因极度的激动与崇敬而发颤:“郡主殿下!小臣斗胆!然…然卑职操持营建数十年,遍览古今图册,实乃平生仅见如此奇巧无双、浑然天成之楼宇!这精钢为骨的支撑、这分区明理的格局、这融暖避寒的空心夹壁火墙、这上下贯通的活水净房…简直…简直有造化之功,神工鬼斧啊!若非天授奇才,焉能出此设计?!”
他的言语难掩狂热,眼中尽是膜拜:“便是皇家宫阙,贵在规制威仪之上,却绝无殿下图纸中所蕴这般无上巧思!能亲督此郡主府邸建造,实乃下官毕生之福!殿下真乃当世鲁班祖师!不!鲁班再生,亦恐难及殿下万一!” 这赞誉之高,却句句发自肺腑。那份如同亲眼目睹神迹般的狂热震撼,让见惯世面的季大树和季大山也看得目瞪口呆,心头震撼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