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引擎低鸣,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呼喊。温家姐弟脸上的特制面罩虽保证了供氧,却在诡异载具的骇人形态与骤然飙升的极速双重冲击下,身体不堪重负,彻底陷入昏迷。
莫言紧盯着前方简陋的地图投影,眉头深锁。仓观城地势低洼,放眼望去,方圆数十里尽是大片农田与缓坡丘陵,视野开阔得令人窒息。偶有零星矮丘隆起,不过丈许,其上草木稀疏,连只野兔都难藏身,遑论躲避大规模搜捕。车轮碾过干裂的硬土,卷起冲天烟尘,在空旷无垠的原野上拖拽出笔直清晰的长龙,犹如一个巨型的、直指他们逃离方向的箭头。
“真他娘的……!”莫言咬牙低咒。这鬼地形,简直是天造的靶场!他别无选择,只能将动力催谷至极限,依托高能车卓越的性能,在无人的荒原上亡命疾驰。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而执拗的念头:远离矿场!远离仓观城中心!
不知颠簸了多久,一片凄凉残破的村落轮廓猛地撞入眼帘。低矮、倾颓的土坯墙伫立在苍茫暮色里,多数屋顶只剩光秃秃的椽子,更有不少屋宇徒剩三面危墙,像一张张无声撕裂、控诉苍穹的巨口。四野无声,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慌。
正是望海村!
莫言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死地,确认暂时安全,立刻操控动力车,悄无声息地滑入村落深处,停在一堵相对高耸、勉强完整的断墙之后。动力车瞬间消失无踪。他动作麻利地解开姐弟俩的面罩,露出两张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孔。一路的剧烈颠簸与过度惊吓,让两人气息微弱,深陷昏迷。
莫言不敢有半分耽搁,迅速从空间纽中取出两支便携式高能营养棒。他小心撕开包装,凑到温如雪干裂的唇边,挤出一点浓稠的膏体,又依样喂给温如松少许。浓缩的高能精华迅速渗入体内,如干涸河床突逢微雨,缓缓刺激着沉寂的身体机能。
约莫一刻钟后,温如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稍顷,温如松也发出一阵呛咳,悠悠转醒。
姐弟俩的眼神初时迷蒙,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填满,接着又化作一片彻骨的茫然。他们茫然四顾——头顶是灰霾的天穹,触目所及尽是破败的断壁残垣,超乎想象的荒凉。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朽败的窒息气味。
冰冷、绝望的荒芜感如潮水般瞬间吞没了他们。喉头哽塞,想呼喊却挤不出一丝声音,唯剩一片死寂的空白。
莫言看着他们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心中了然。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从空间纽里取出两块硬实粗糙的大饼和一囊清水递过去:“吃吧,喝口水缓缓神。”
食物和水的出现,终于在那绝望的眼底点燃了一星微弱的光亮,宛若荒漠里骤然瞥见一丝绿意。姐弟俩颤抖着接过,贪婪却克制地小口啃咬着散发着麦香与肉味的饼,就着清水一点点艰难吞咽。
莫言霍然起身,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过死寂村落边缘以及来时的地平线——谢天谢地,尚未出现烟尘或人影。他压低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命令道:“待在这堵墙后面,藏好!
不许出声!不许有任何动静!更不许擅自离开!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给我忍住!”
温如雪艰难地点点头,本能地将弟弟温如松紧紧护在身后,仿佛这半堵摇摇欲坠的土墙,已然成为他们最后、唯一的堡垒。
“天黑,”莫言的目光投向东方,那里,沉郁的靛蓝正贪婪地吞噬着西天仅存的一抹残晖,“天一黑透,我们就走。白天,太扎眼。”他贴着冰冷的断墙缓缓坐下,阖上双眼假寐,只留一丝余光如芒刺般警惕着墙外的死寂…
心神沉凝,默念:【墨姐墨姐,紧急呼叫…】
【在在,情况如何?】墨姐的回应几乎是瞬间在意识中响起。
【姐,你需要多久能到仓观城?】
【你可以尝试通禀朝廷!这里绝对有天大的问题!上甘岭有金矿,铁岭有铁矿,都被京城里来的王爷把持!好像……还有军兵!】莫言脑中电光一闪,追击他们的人,那些凶悍利落的身手,绝非寻常打手能比!
【我救下一对从矿里逃出来的姐弟,具体细节还没细问,但我这儿非常不安全!】
【我立刻去安排!但京城距你那千余里,你还带着至关重要的证人!千万找个安全地方藏好!】
【我懂!放心姐!】
关闭系统,莫言睁开眼看向姐弟俩,做了个噤声和等待的手势。姐弟俩用力点头。
莫言闪身而出,黎明前的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他早有盘算,村西一里外,一片杂草蔓生的树林掩映着几处几乎倒塌的破屋,还有一口枯井。摸到井边,他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工程挖掘器,对准侧壁开动。高效的能量流将泥土震成细沙,莫言迅速将其收入空间钮。高科技产品的确物超所值!不到一刻钟,一个十几平米的隐秘洞穴已然成型。
回到姐弟藏身处,莫言迅速带他们下到井洞安顿好,又留了些食物。
转身直奔李老伯家。
推门而入,正修补渔网的二老吓了一跳:“孩子?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伯,李大娘,快!带上要紧东西跟我走,来不及细说了!”莫言语速极快。
“嗨呀,傻孩子,饭都吃不饱的穷打鱼,哪有什么……”李老伯茫然。
“那就跟我走!村子里怕是要出事!”
“去哪儿啊?”
“信我,快!”
“走!”李老伯果断抄起渔网和木质梭子,“老婆子,带上那袋米!”
就在莫言将老两口送入井洞安顿好的刹那——
由远及近,密集如鼓点的马蹄声狠狠砸入耳膜!
“糟了!”莫言心头一凛。村落深处,还有两户人家!绝不能让他们因自己遭难!
念头急转,莫言如猎豹般扑向邻户。撞开门,不容分说,扛起炕上熟睡的孩童,拽起惊骇欲绝的妇人,旋风般塞进井洞。回身又如法炮制,所幸另一家只有年迈的婆婆和两岁的孙子。刚将祖孙俩送入井洞,将井口伪装掩好。
村口已炸响凶戾的吼叫:“妈的!见鬼了!人呢?给老子搜!主子严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井洞深处,压抑着惊惧的村民挤作一团,死寂里只有粗重的喘息。莫言沉声道:“藏好,别出声,我保你们安全。”他眼疾手快,拿出根“棒棒糖”,在那即将哭出声来的幼儿张嘴前一秒塞了进去。
想起墨姐不知何时能到,莫言又掏出挖掘器和便携供氧设备、弱光灯,快速说明:“外面来的凶徒,恐要屠村!你们安心待在这里,有水有食物,足够支撑数日。听见我的声音之前,绝对不要动!定会有人来救,我叫莫言,我姐姐叫…叫墨姐!我得出去引开他们!”
李老伯颤抖着抓住他手臂:“孩子!你这是送死啊!我们信你!咱们就躲在这儿,等你姐姐来!”
“不行!信我,我能行!”莫言语气斩钉截铁。
说完,他扒着井壁悄然探头——村口方向人影晃动!
“这是……兵?还是悍匪?”莫言瞳孔微缩。来人皆着便于行动的黑色短打,人人手持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杀气腾腾。
阵仗不小!竟足有上百之众!杀机森然!
对方尚未搜索至井口附近,机会转瞬即逝!莫言猛地向南窜出,同时手中已多了一把造型简约的“无声麻醉枪”。
“在那!南边!追——!”一声厉吼刺破夜空,无数脚步声轰然追去!
嗖嗖,啪嗒,噗嗤,一支利剑射入莫言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