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鸽(高逸)那扭曲美学的深入探究带来的寒意还没散去,杨楷的目光又投向了另一位干部——蛇(林曼)。和鸽那精心构筑的不同,蛇的过往似乎更多地与毁灭和灰烬联系在一起。陈琳提供的线索,像是指向一片片焦土的箭头,引导着杨楷将注意力投向更多在当年那场离奇大火中被焚毁的企业残骸与研究机构旧址。
在陈琳远程提供的、近乎黑客级别的技术支援下,杨楷冒险侵入了几个据信与当年诺亚生命科技有关联、且在事发后迅速破产或被收购的企业内部服务器碎片。这些服务器大多已被废弃或数据损毁严重,如同数字世界的坟场。在充斥着乱码和残缺文件的数据废墟中,他们像考古学家一样,艰难地拼凑着关于林曼及其研究的真相。
随着一些加密日志、被删除的邮件草稿和实验计划片段被还原,一个比单纯邪恶科学家更为复杂、也更为悲剧的林曼形象,逐渐浮出水面。
资料显示,林曼当年的核心研究课题,并非一开始就是为了制造破坏或追求个人力量。它涉及一个在当时极具前瞻性,也极具争议性的领域——情绪能量转化与应用。她的理论基础认为,人类强烈的情感,尤其是那些被视为负面的情绪,如愤怒、悲伤、恐惧,本身蕴含着巨大的、未被开发的能量。她雄心勃勃地试图找到一种方法,能够安全地、并这些情绪能量,使其成为一种可持续、无污染的清洁能源,用以解决日益严峻的能源危机,甚至可能应用于医疗领域,疏导心理疾病。
这个初衷,若抛开其激进的手段不谈,甚至带有一丝理想主义的色彩。她曾在某封写给导师(后来却成为打压她的人之一)的邮件中写道:人类的情感不应被视为废物或负担,它们是澎湃的能量之海。我们需要的不是压抑,而是学会驾驭,将破坏性的浪潮转化为推动文明前行的动力。
然而,这条路荆棘密布。她的研究方法触及了严格的伦理禁区:需要高精度监测甚至诱导实验对象的极端情绪状态,并涉及对脑波和能量场的直接干涉。这引起了学界和伦理委员会的强烈反对。更致命的是,她研究成果的潜在价值,引来了觊觎。她关于愤怒能量具有最高转化效率的初步数据和理论模型,成了她被上司和合作方窃取、打压的导火索。他们指责她的研究、不道德,却暗中将她的核心思想包装成自己的项目,试图抢先注册专利并获取巨额投资。
理想受挫,成果被夺,信誉受损……这些不公的待遇,如同不断添加的柴薪,在她内心积压起越来越多的愤怒与怨恨。她原本试图驾驭的之力,反而开始侵蚀她自身。她变得更加偏执,更加封闭,实验方向也逐渐从转化利用滑向对本源更直接、更危险的探索。
然后,便是那个决定性的双月之夜。
根据残存的、来自附近监测站点的异常能量记录推测,当异象爆发,全球能量场剧烈动荡时,林曼那本就处于不稳定状态的情绪能量转化实验装置,很可能发生了灾难性的失控。她内心积压已久、已然沸腾的愤怒,与被窃取成果的深刻怨恨,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宣泄口,与双月异象带来的、充满扭曲与混沌的未知能量产生了致命的共鸣与融合。
她没有被动这股力量吞噬,而是以自身强烈的为核心,奇异地容纳并主宰了这股失控的能量洪流。温和的科学家林曼死去了,从实验室的烈焰与能量风暴中诞生的,是复仇的火焰化身——蛇。
她化身为蛇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这新生的、狂暴的火焰,将那承载了她梦想、屈辱与疯狂的秘密实验室,连同其中所有未完成的数据、被窃取的证据以及痛苦的记忆,彻底焚毁。紧接着,她的复仇之火蔓延开来,精准地投向那些她认定的仇敌——曾经打压她、窃取她成果的那些企业和个人的产业与住所。
然而,毁灭并未带来解脱,反而让她的怒火燎原。她焚毁的不仅是具体的仇敌,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也彻底焚毁了的过去,以及那个曾经相信可以通过科学与理性来引导、转化情绪能量的理想。在极致的愤怒与绝望中,她的思想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如今的她,或许偏执地认为,这个世界从根底就是建立在欺骗、不公与掠夺之上的扭曲结构。任何修补与改良都是徒劳,唯有最纯粹的、焚尽一切的愤怒之火,才能将这所有的与彻底净化,回归到某种绝对的与——即,万物皆化灰烬的状态。将整个世界都投入愤怒的熔炉,在她扭曲的认知里,或许才是对她自身所遭受一切不公的终极审判,也是一种另类的、的终结。
杨楷关闭了最后一个数据流窗口,屏幕的光芒映照在他凝重的脸上。蛇(林曼)的形象,从一个单纯的纵火破坏者,转变为一个被理想背叛、被现实压垮、最终被自身力量与愤怒吞噬的悲剧角色。她的巢穴,或许并非某个物理地点,而是那片在她心中永远燃烧不息的、名为过往不公的余烬火海。要对抗她,不仅要面对其强大的破坏力,更要直面她那源自绝望的、试图焚尽一切的毁灭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