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扭曲镜面的引导与鸽无处不在的低语侵蚀下,杨楷艰难地穿行于镜廊迷宫。他紧守心神,以曙光之力驱散不断试图渗透的负面情绪,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又或许是永恒,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他踏入了一个与之前回廊截然不同的空间——这里,便是鸽的 “主收藏室”。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无垠的虚空之境。脚下是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任何倒影的黑色平面,向上、向四周望去,皆是深邃的、仿佛蕴含着星光的黑暗。而在这片黑暗之中,悬浮着鸽真正的宝藏。
这里没有实体物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被剥离出来的、封存在透明能量立方体中的“情感光晕”。这些立方体大小不一,如同博物馆中精心布置的展品,错落有致地悬浮在虚空之中,散发着各自独有的、微弱却纯粹的光芒。
杨楷震撼地环视四周,目光所及,尽是这些被凝固的情感瞬间:
一颗立方体中,封存着一团如同极光般绚烂、不断迸发着细微电火花的能量团——这或许是一位音乐家在灵感巅峰时,脑海中流淌出的艺术家的灵感火花,那创造力的澎湃与喜悦被永恒定格。
另一颗较大的立方体内,是一道如同熔融黄金般璀璨、稳定燃烧的光柱,散发着无畏与坚定的气息——这很可能源自某位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舍己为人的英雄的勇气瞬间,那刹那的抉择与担当成了不朽的标本。
不远处,一颗小巧的立方体里,包裹着一团温暖柔和的粉红色光晕,它缓缓脉动,如同跳动的心脏,充满了无比的眷恋与温柔——这显然是一段普通人的挚爱记忆,或许是母亲凝视新生儿的眼神,或许是恋人间刻骨铭心的承诺,那最私密、最珍贵的情感被强行剥离、展示。
还有代表极致喜悦的明黄色光球、蕴含深沉悲伤的暗蓝色泪滴状能量、充满不甘怨恨的暗紫色漩涡……种类繁多,不一而足。它们都保持着被剥离那一刻最纯粹、最强烈的状态,如同标本般被永恒定格。
这些光晕本身,确实具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抽象的美丽。它们是人类情感光谱中最耀眼部分的结晶。然而,意识到它们是如何被创造、如何被收藏的——通过剥夺他人的情感、记忆,甚至可能终结其某种可能性——这种美丽便瞬间转化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这不是艺术,这是最残忍的掠夺,是将活生生的灵魂切片后制成的冰冷陈列。
“很壮观,不是吗?”那个优雅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杨楷勐地转身,看到鸽不知何时已悄然现身。他依旧穿着那身得体的、带有复古风格的服饰,脸上带着一丝满足而矜持的微笑,仿佛一位正在向来宾展示毕生心血的收藏家。
他缓步走到杨楷身边,目光扫过那些悬浮的能量立方体,如同凝视着挚爱的情人。他开始优雅地介绍着他的“藏品”:
“看那边,那缕紫色的怨恨,”他指向一个不断扭曲的光晕,“来自一位被至亲背叛的商人,他在签署破产协议的瞬间,那爆发出的绝望与愤怒,是多么的……浓烈而纯粹。”
“还有那个,”他指向代表英雄勇气的金色光柱,“一位消防员在冲入火场前,那舍弃自身、照亮他人的决意之光,堪称牺牲美的典范。”
他如数家珍,语气中充满了欣赏与占有欲。最终,他的目光从那些藏品上移开,落在了杨楷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炽热与专注。
“但是,我亲爱的朋友,”鸽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真诚,“与它们相比,你,以及你所持有的‘曙光之钥’,才是真正令我魂牵梦绕的瑰宝。”
他直言不讳地表示,指向杨楷,也仿佛指向他体内流转的曙光之力与那坚定的意志。
“你所代表的‘希望’与‘守护’意志,尤其是在绝境中依旧不灭的、对抗黑暗的光芒……这种在极端压力下绽放出的、正向的极致情感光晕,是我收藏中独一无二的品类,其稀有与美丽,远超任何负面的情绪。”
他微微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即将到来的完美时刻。
“它,将是我最完美的收官之作。”鸽的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与贪婪,“将你的光,你的希望,你守护一切的执念,永远地定格在这里,成为我‘无尽藏’的冠冕,这难道不是一种……至高的荣耀吗?”
话音落下,整个收藏室的能量似乎都随之波动,那些被封存的情感光晕也仿佛在共鸣。鸽的目的已然赤裸裸地摊开——他不仅要钥匙,更要剥离杨楷的意志与希望,将其作为他扭曲收藏癖的终极目标。
杨楷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但更多的,是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他将曙光之力凝聚于周身,金光流转,与这冰冷诡异的收藏室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你的‘收藏’,”杨楷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是对生命最大的亵渎。我绝不会成为你的藏品。”
决战,在这充满被凝固灵魂的虚空之中,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