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部门的特殊分析室内,气氛本该是战后总结与提升的严谨。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定格着不久前一次中等规模遭遇战的能量波动图谱与战术路径回放。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消毒水和能量残余的混合气味,提醒着众人刚刚结束的战斗并非虚拟。
玖崇(耀)站在主屏幕前,身姿依旧挺拔,但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推了推眼镜,激光笔的光点在屏幕上移动,声音冷静而清晰,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进行汇报:
“综上所述,根据战斗数据反馈,在时间节点t+03.7秒,业障怪物‘蚀心魔’的能量核心出现周期性波动,波动频率已录入数据库,标记为‘阿尔法-7’型弱点。建议下次遭遇同类目标时,曙(杨楷)的攻击时机可提前0.2秒,命中核心效率预计提升百分之十五。”
他的分析条理分明,数据翔实,每一个结论都有对应的能量读数或战斗录像作为支撑。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也是他作为团队战术大脑的价值所在。
刘云(晓)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交叉置于身前,闭目眼神。他虽未发言,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显示他也在默默恢复,同时聆听着分析。他习惯于这种基于逻辑的复盘。
然而,坐在另一侧椅子上的杨楷(曙),状态却明显不对。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有些焦躁地敲击着扶手。玖崇那平稳、毫无波澜的语调,此刻在他听来,却像是一根不断钻刺着他紧绷神经的锥子。屏幕上那些不断跳动的数据、曲线、百分比,在他因疲惫而有些模煳的视野中扭曲、旋转,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那些冰冷的数字,怎么能完全概括战场上的瞬息万变?那些所谓的“最优解”,怎么能计算出他在面对怪物时,内心需要同时抵抗钥匙低语所耗费的巨大心力?
当玖崇的激光笔再次指向一个代表他某次闪避动作“效率不足百分之八”的红色标记时,那股压抑了许久的烦躁混合着深深的疲惫,如同突破了临界点的火山,勐地爆发出来。
“够了!”
杨楷勐地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和打断意味,瞬间刺破了分析室内严谨的气氛。
玖崇的激光笔停在半空,刘云也倏地睁开了眼睛,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杨楷。
杨楷没有看刘云,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玖崇,语气冲得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但话语还是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百分之十五?零点二秒?老玖,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你电脑里的那些数据模型?按一下键盘就能分毫不差地执行?!”
他抬手有些粗鲁地指向屏幕:“战场上哪来那么多‘预计’和‘建议’!怪物会乖乖按照你的数据库露出破绽吗?我那时候要分心抵抗‘痴愚力场’的干扰,还要注意旁边可能被波及的平民!零点二秒?你说的轻巧!有时候直觉和本能比你这堆冰冷的数据更可靠!”
话语如同连珠炮,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和一种被误解、被“算计”的委屈。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失礼地反驳玖崇的战术分析。
分析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玖崇握着激光笔的手指微微收紧,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杨楷,他没有立刻反驳,但那微微抿起的嘴唇显示他并非无动于衷。他习惯于逻辑和效率,杨楷这种近乎情绪化的指责,是他程序般的思维难以理解和接受的。
刘云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看向杨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能感觉到,杨楷此刻的状态不对劲,那不仅仅是疲惫,更是一种内在压力达到极限后,对外界刺激的过度反应。这种失控的苗头,对于一个需要时刻与内心黑暗面抗争的战士来说,是危险的信号。
杨楷吼完之后,胸中的郁气似乎宣泄了一些,但随即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懊悔。他看着玖崇沉默而严肃的脸,看着刘云担忧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张了张嘴,脸上火辣辣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带着沙哑:
“对……对不起,玖崇。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能……太累了。”
他低下头,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阵令他失控的烦躁和晕眩。
道歉虽然及时,但裂痕已然出现。
那短暂的失控,像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瓷器裂纹,烙印在团队原本坚实的信任基石上。玖崇推了推眼镜,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关掉了激光笔。刘云则重新闭上眼睛,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显示他并未放松。
他们都清楚地意识到,杨楷正在承受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巨大的压力。而这份压力,如果得不到缓解,或许会成为未来某个时刻,导致更严重后果的导火索。这次会议,不再仅仅是一场战术复盘,更是一次对同伴状态的无声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