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日程表发到每个队员手上的时候,陆北辰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
纸上清楚地印着,学院联合大比的八强赛,安排在明天下午两点整,在“龙首”竞技场的主擂台。
而他的通讯器里,那条来自灰鸮的加密信息,也同样清楚地显示着,“死神杯”八强赛的开赛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半,在龙城地下黑市的“铁笼”赛场。
两个世界,几乎撞在了一起。
龙首竞技场在龙城的上城区,依山而建。
而死神杯的赛场,在龙城地底深处,那片见不得光的区域。两地之间,就算用最快的机动载具,在不堵车、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赶过去最少也需要四十分钟。
这还不算上场、准备、以及比赛本身需要的时间。
陆北辰把日程表折好,塞进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该来的,总会来。
第二天下午,“龙首”竞技场。
人声鼎沸。能打进八强的队伍,没有弱旅。
星耀城的对手是来自烬土城的队伍,他们的机甲带着明显的废土风格,装甲上常常挂着附加的反应装甲块,武器也偏向大威力和范围杀伤。
比赛打得很艰难。
烬土城的机甲皮糙肉厚,火力凶猛。他们不像之前的对手那样讲究技巧和配合,就是硬碰硬,用强大的火力覆盖和厚重的装甲来碾压对手。
星耀城这边,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林枫的“剑齿虎”装甲上多了好几个凹坑,苏小妍的“青雀”速度受到限制,只能艰难地寻找机会。
陆北辰驾驶着“黑影”在战场上穿梭,他的操作依旧精准,总能找到对方火力网的间隙,或者攻击那些被忽略的弱点。
但他今天的感觉,没有前几天那么好。
脑子里因为连续的高强度作战和睡眠不足,有些昏沉。操控机甲时,手指不像平时那么灵敏,反应也慢了那么一点点。
在一次掩护苏小妍撤退的时候,“黑影”的右肩被对方一发偏离主弹道的流弹击中。
虽然只是擦过,但爆炸的冲击波还是让机甲猛地一晃,驾驶舱里的陆北辰感觉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没事吧?”苏小妍在通讯里急切地问。
“没事。”陆北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比赛一直拖到了最后阶段。双方都只剩下两台机甲还能战斗。星耀城这边是陆北辰的“黑影”和林枫的“剑齿虎”,对方则是一台重火力堡垒和一台灵活的突击机型。
时间所剩无几,比分非常接近。
“拼了!”林枫吼了一声,操控“剑齿虎”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台重火力堡垒,试图缠住它。
机会!
陆北辰眼中精光一闪,他看出那台突击机甲为了配合堡垒,走位出现了一个细微的失误。
“黑影”脚下的推进器猛然喷出火焰,机体如同鬼魅般切入,左臂的钩子闪电般甩出,不是攻击机甲主体,而是精准地钩住了对方突击机甲背后那门旋转机炮的炮管!
“下来!”
他猛地一拉!钩子带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硬生生将那门旋转机炮从对方背上扯了下来!
失去主要武器的突击机甲瞬间威胁大减。而林枫也趁着对方堡垒分神的瞬间,找到了机会,高周波刃狠狠劈在了堡垒机甲的腿部关节上。
裁判的哨声响起。
星耀城,以微弱的优势,险胜。
看台上爆发出欢呼。队员们激动地抱在一起。林枫喘着粗气,看着陆北辰,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陆北辰却没有时间庆祝。他甚至没有从机甲里完全出来,只是快速地对赶过来的带队老师说:“老师,我有点急事,必须马上离开一下。”
带队老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满是汗水的额头,以为他是不舒服,关切地说:“要不要紧?快去休息吧,后面……”
“我很快回来。”陆北辰打断了他,直接从擂台旁的通道快步离开,甚至没有回休息区,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
离开喧闹的竞技场,外面刺眼的阳光让陆北辰眯了一下眼睛。他看了一眼时间,两点四十分。
来不及了。
他跑到事先看好的一个偏僻角落,那里停着一辆他早就准备好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高速机车。他跨上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轮摩擦地面,带着一股青烟,猛地窜了出去。
风呼呼地刮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一点脑中的昏沉。他驾驶着机车,在龙城复杂如同迷宫般的街道上疯狂穿梭。闯红灯,抢车道,在车流的缝隙中危险地穿行。喇叭声和司机的骂声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身上的星耀城队服还没来得及换,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但他顾不上了。
赶到通往地下黑市的那个隐蔽入口时,他看了一眼时间,三点二十一分。比他预计的还要晚了一点。
他冲下长长的阶梯,一把扯掉身上的星耀城队服,露出里面早就穿好的黑色紧身作战服,同时将“夜枭”面具扣在脸上。冰冷的面具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黑影”机甲已经由黑市的工作人员提前运到了这里,停在生死笼的入口处。左腿膝关节那个被“毒牙”刺穿的窟窿只是做了临时的外部封堵,看起来依旧扎眼。
他的对手,一个代号“重炮”的壮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在笼子里对着观众席挥舞着他那门夸张的肩扛式能量炮。
“妈的,‘夜枭’,你他妈是不是怕了?不敢来了?”“重炮”通过外部扬声器吼道,引起观众一阵哄笑。
就在这时,陆北辰的身影出现在入口通道。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机甲,脚步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沉重。
“哟,终于来了?老子还以为你吓得尿裤子了!”“重炮”嘲笑道。
陆北辰没理他,默默地爬进“黑影”的驾驶舱。舱门合上,熟悉的内部环境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但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和大脑的疲惫感,却更加清晰了。
笼门落下。
“重炮”根本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抬起肩上的能量炮,粗大的炮口开始凝聚刺眼的白光!
“给老子去死吧!”
轰!
一道粗大的能量光柱,带着毁灭的气息,直轰向刚刚启动、还没完全站稳的“黑影”!
陆北辰猛地一推操控杆,“黑影”一个狼狈的侧扑,几乎是贴着地面滚了出去。能量光柱擦着机甲后背轰在笼壁上,炸开一团耀眼的火光,整个笼子都在震动。
好险!
陆北辰喘着气,感觉心脏在狂跳。刚才那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剩余的大部分体力。汗水瞬间湿透了作战服。
“重炮”见一击不中,骂骂咧咧地调整炮口,准备再次射击。
不能让他再开炮了!能量炮的威力太大,在这个狭小的笼子里,根本躲不了几次。
拼了!
陆北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操控“黑影”,不再闪避,而是迎着“重炮”冲了过去!机甲的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速度提升到极限!
“找死!”“重炮”狞笑着,炮口再次亮起。
就在能量炮即将发射的前一瞬间,“黑影”猛地一个急停变向,不再是直线冲锋,而是利用左臂的钩子,猛地勾住头顶的一根横梁,整个机甲如同钟摆一样,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瞬间荡到了“重炮”的侧面!
“什么?”“重炮”根本没料到这种移动方式,想要转动笨重的炮口已经来不及了!
“黑影”右臂的短刃,带着陆北辰最后凝聚起来的所有力量,如同闪电般刺出!目标不是机甲的主体,而是那门能量炮与肩膀连接的基座!
噗嗤!
短刃精准地刺入了基座的缝隙,猛地一撬!
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那门沉重的能量炮,连同部分肩甲,被硬生生从“重炮”的机甲上撬了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重炮”的机甲失去平衡,踉跄了几步。
陆北辰得势不饶人,操控“黑影”合身扑上,用机甲的身体狠狠撞在对方失去炮管后重心不稳的机体上!
“重炮”那台沉重的机甲,竟然被撞得直接向后翻倒,轰隆一声砸在地面上,挣扎了几下,没能立刻爬起来。
裁判愣了几秒,才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音。
“夜枭……胜!”
观众席上安静了一下,然后爆发出各种声音,有惊叹,有咒骂,有难以置信。
陆北辰没有听到这些。他靠在驾驶椅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呼吸变得又浅又急。
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体力,真的到极限了。
他艰难地操控“黑影”,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出了生死笼。走出笼门的瞬间,他感觉外面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必须找个地方,立刻休息一下。否则,他怀疑自己会直接晕倒在这里。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临时休息的集装箱挪去。
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