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把《特别引魂组准入申请》拍在姜九娘案头时,引魂司的铜漏刚滴完第七滴水。
您看这案由写得够不够狠?
他屈指叩了叩羊皮纸,笔尖洇开的墨迹还泛着潮气,‘为肃清阴阳滞魂乱象,特组专项引魂队,以日引百魂之效重构阴律’——
我算过,按正式引魂使阴力值,带三枚黄泉火符就能撑住单日百魂量。
姜九娘正翻着生死簿,指尖在那页停了停。
她穿月白引魂袍,发间银簪垂着半枚青玉,此刻却没看申请,只抬眼望他:你昨晚又去天牢了?
林烬后颈一紧。锁魂链在袖中轻颤,像在替他承认。
墨大人今早来问过。姜九娘的银簪晃了晃,他说你越界,我说你是卷得太疯。
她忽然笑了,指尖划过申请上推荐人:姜九娘的签名,你这卷王,倒会挑软柿子捏——我若不签,你怕是要堵在司首门口背《阴律改革策》到天亮。
林烬耳尖微热。
他确实在司首殿外蹲了半宿,怀里揣着用阳间A4纸抄的改革方案,被阴风吹得哗啦响。
申请递上去的第三日,林烬在引魂司值夜。
青铜灯树投下昏黄光影,他盯着案头的待审批木牌,锁魂链突然在腰间发烫。
不对。他捏起木牌,牌底压着半枚监察令的印记——墨无痕的私印。
第七日清晨,姜九娘敲开他的引魂阁。
她发间青玉没了,换了枚玄铁簪,脸色比往常更冷:审批下来了。
试炼地点...冥渊裂隙。
林烬的茶盏地裂了道缝。
他知道那地方,冥府最北的裂隙,传闻是幽冥深渊的伤口,困着历代作乱的凶魂,十次试炼九次有去无回。
墨大人说,特别引魂组需要能镇得住狠茬的人。
姜九娘从袖中摸出枚鸽蛋大的玉,塞到他掌心,冥引玉,捏碎它我能感应。
她的手指比冥河还凉,你卷归卷,但命只有一条。
林烬攥紧玉,触感像块冰棱扎进手心。
他望着姜九娘转身的背影,玄铁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忽然想起她从前说过,自己当引魂使时,曾在冥渊救过三个迷路的新魂——那是她引魂簿上唯一没写满的一页。
冥渊裂隙的入口裹着黑雾,像张咧开的怪嘴。
林烬跨进去时,锁魂链突然暴震,震得他虎口发麻。
林烬。
沙哑的声音从雾里渗出来。
夜罗刹立在裂隙深处,玄铁铠甲裹着腐尸味,额间红纹像道凝固的血。
他手中握着根白骨杖,杖头串着九个哭嚎的魂:试炼开始——以一魂之力,镇压百魂潮。
话音未落,黑雾翻涌。
林烬看见成百道青灰色影子扑来,他们身上缠着锁链,面容扭曲却无半分凶气,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往前撞。
锁魂链,开!林烬低喝。
青铜链如活物窜出,在身前织成网。
第一个撞上来的冤魂却没挣扎,反而贴在链上,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你...是张道陵之后?
林烬瞳孔骤缩。
锁魂链的震颤突然变了频率,像在应和这道残魂。
他看清那魂的脸——是个穿旧引魂袍的青年,左眉骨有道月牙疤,和张道陵手札里画的分毫不差。
你认识我?他脱口而出。
我是林七。残魂的声音像碎瓷片,三百年前,张大人最信任的引魂使。
我们本要掀了旧规,可...可他们把我们困在这,用冥渊压着,说我们是叛乱余孽。
林烬的锁魂链突然指向裂隙深处。
他顺着感应望去,黑雾中隐约有座石碑,刻满他在张道陵手札里见过的古阴文。
共鸣点。林七的残魂飘过来,打碎它,我们就能解脱。
夜罗刹的白骨杖重重砸地:幻境!他在骗你!
林烬却笑了。
他想起张道陵说过,真正的凶魂会让锁魂链结冰,而这些魂的震颤里,藏着和手札里改革草案一样的温度。
他攥紧锁魂链冲进黑雾。
幻境果然来了——先是姜九娘哭着喊他回头,接着是墨无痕举着监察令要锁他魂魄。
林烬咬着舌尖,锁魂链的震颤越来越急,直到他看见那座石碑,刻着阴阳平衡,以魂为基。
林烬将锁魂链拍在碑上。
青铜与古石相击的轰鸣里,银光大作。
被困百年的冤魂突然发出清啸,他们身上的锁链寸寸崩断,竟反过来裹住夜罗刹的白骨杖。
百魂之力凝成一道光,直冲天际。
你竟敢逆转冥试!夜罗刹的铠甲裂开蛛网纹,额间红纹渗出血来。
林烬擦了擦嘴角的血,锁魂链在身后绷成银弧:不是我逆转,是你设错了规则。
真正该镇压的,从来不是想讨个公道的魂。
地底下突然传来闷响,像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惊醒。
林七的残魂在光中越发明亮,他望着裂隙深处,眼里泛起林烬熟悉的、张道陵手札里那种要掀翻旧天的光:林兄弟...有些真相,该让你知道了。
话音未落,裂隙入口突然亮起监察令的冷光。
林烬转头,正看见墨无痕站在雾里,手中的令牌泛着不寻常的幽蓝——那是十殿阎罗才有的问罪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