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含笑看着队伍中那道熟悉的红色骑射身影,语气里带着了然与宠溺:“明珠这丫头,性子最是跳脱,拘了这些日子,如今可算是能好好自在一番了。”
远处山林中,很快便传来了野兽的嘶鸣、天空中偶尔有被惊起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仓皇飞远。
暮色四合,狩猎的队伍满载而归。营地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种胜利的喧嚣在夜空中荡漾。
嫡姐回来时,我和婉容正陪着嫡母,以及祖母在一起闲聊。她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她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瞧见没?我猎了两只火狐,皮明日最后一场,我再努力些,定给你们每人弄一条风领!”
我和苏婉容相视一笑。齐声道:“那我们就先多谢明珠女侠啦!”
嫡母笑着摇头,祖母则宠溺地看着她:“你这泼猴,仔细些,莫要伤着。” 嫡姐神采飞扬,显然极为享受这纵马驰骋、弯弓射猎的快意。
夜晚的庆功宴席,依旧设在大帐之前的空地上,篝火燃得更旺,烤肉的香气四溢。陛下龙颜大悦,对今日表现出色的子弟多有赏赐。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掠过席间。
那崔瑾瑶,陪伴在皇后身侧,位置紧挨着萧景琰,姿态温婉娴静,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萧景琰神情平静,偶尔与皇后或崔小姐低语两句,瞧不出太多情绪。
而那柳如兰依旧如往常般,低眉顺目,仿佛与这喧闹格格不入,只是那紧握着帕子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家族的期望,自身的野心,都逼得她必须孤注一掷。那药,她早已备好,必须寻个万无一失的机会,让太子饮下……她需要那催人情动的药力,需要一个“意外”,更需要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来搏一个前程!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柳如兰那点隐秘的举动和焦灼的眼神,并未完全逃过崔瑾瑶的观察。她心中冷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敢在她面前施展?既然有人心急火燎地要自寻死路,她不介意推一把,还能永绝后患。
她柔弱外表下,是堪比蛛网般细密的心计,只需一个小小的示意,一个不经意的碰撞…… 那被柳如兰做了隐秘记号、本该呈给太子的特殊酒壶,便在无人察觉的混乱中,阴差阳错地被混入了呈送给御前侍从的酒水之中。
皇帝陛下今日兴致极高,并未留意这些细节,顺手便从那壶中倒了一杯饮下。而另一边,柳如兰安排的小内侍,虽几经周折,最终仍是将另一壶“没问题”的酒送到了太子随从手中,只是太子因与几位将军议事,并未立即饮用,那壶酒便被暂时搁置。
亥时三刻,月隐星稀。柳如兰按计划悄悄来到白桦林,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如同踩在悬崖边缘,成败在此一举。她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裙,垂下头,做出恭顺柔弱的姿态,准备迎接她“命中注定”的太子殿下。
来人越来越近,借着稀薄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抹威严无比的明黄色身影,以及那张只有在重大典礼上才能近距离见到的、属于天下至尊的面容。 不是太子!是陛下!
柳如兰瞬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和期待都被这巨大的意外轰得粉碎。 皇帝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体内一股陌生的燥热升腾而起,视野也有些模糊。他本是想在附近走走醒醒酒,却不想在此处见到一个窈窕的身影。
药力作用下,那女子朦胧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极具诱惑。 “你……你是哪家的女子?”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 柳如兰吓得魂飞魄散,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臣……臣女柳氏……” 她的话未说完,皇帝已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那属于帝王的、带着龙涎香与酒气的强烈气息瞬间笼罩了她,也击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唔……” 柳如兰挣扎不得,感受到皇帝手臂传来的力量和滚烫的体温,她心知那药效发作了,也明白今夜之事已无法挽回。巨大的恐惧之后,一股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认命感涌上心头。失算了,对象错了。
但……对方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太子妃之梦已碎,可若能成为天子妃嫔……或许,这阴差阳错,反而是她柳如兰更大的“造化”!
她不再犹豫,放松了原本僵硬的身体,甚至带着一丝迎合,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皇帝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别怕……朕……朕会负责。”
远处,隐在暗影中的崔瑾瑶遥遥望见那抹明黄色进入白桦林,并停留许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愿以偿的笑意。
她早就看出柳如兰的企图,这一招“移花接木”,不仅轻而易举地除掉了一个潜在对手,更是借皇帝之手,彻底绝了柳如兰攀附东宫的可能,甚至将她送入深宫,再难掀起风浪。
一石二鸟,兵不血刃。她拢了拢衣袖,姿态依旧柔弱如柳,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个原本针对太子的局,就这样,在另一名女子更深的算计下,诡异地将孤注一掷的柳如兰推向了皇帝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