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都喝的有些上头了。
“妈的,这一箱酒怎么只有几瓶,喝几口没了!”别里申科晃了晃空酒瓶,不满地嘟囔着,对着门口方向粗鲁地大喊:“喂!外面的!死哪里去了?再拿几瓶伏特加进来,要满箱的!快点!”
可外面没有任何回应。走廊里一片死寂。
“妈的,这帮懒鬼,肯定又躲到哪里睡觉去了!”别里申科骂骂咧咧,他特别了解自己手下亲信的水准,基本上都是偷奸耍滑的,但该靠谱的时候也很靠谱,他们毕竟都是老兵油子。
维留诺也有些醉醺醺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房门:“我去看看……这帮废物,非得好好教训……”
他的手刚搭上门把手,还没来得及拧开。
“砰!”
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随后厚重的木门板狠狠拍在毫无防备的维留诺脸上!
“啊!”维留诺惨叫一声,鼻梁骨发出可怕的碎裂声,整个人被撞得向后飞起,重重摔在地板上,当场昏死过去,鲜血瞬间从他脸上汩汩涌出。
别里申科和霍利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们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就看到五六个穿着内务部蓝色制服,戴着蓝帽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的冲了进来。
这些士兵们的手中都端着黑洞洞的波波沙冲锋枪,数个枪口冰冷地指向房间内的两人。
还有两人手持那种熟悉的,令人胆寒的,那种实心铁棍。
为首的一名内务部中校,大概四十岁年纪,面容普通,嘴角却挂着一丝极其‘和善’,也许可以堪称为‘礼貌’的微笑。
他看着神情比较惊慌的两人,慢条斯理地摘下自己的蓝帽子,弹了弹上面似乎看起来并不存在的灰尘。
“晚上好,别里申科同志,霍利特同志。”中校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酒喝得还尽兴吗?抱歉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不过,三位同志你们的休息时间到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些关于瓦列里·米哈维奇诺夫将军遇袭的小问题,需要二位‘有功之臣’……协助调查一下。”
别里申科闻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微微冒出,酒意一下子全无。
霍利特则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他张大嘴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维留诺,又看看那些面无表情、眼神如冰的内务部军官,最后目光落在别里申科脸上,充满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们终于明白,苏联人不是不敢动手。
只是动手的时候,从来不会提前打招呼。
那中校的笑容依旧‘和善’,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身后,两名内务部士兵上前,动作利落地将瘫软的别里申科和霍利特铐了起来,铁钳般的手掌紧紧抓住他们的胳膊。
…漆黑如墨的夜晚偶尔传来一声枪响,三人被逮捕也只不过是拉开今晚清洗的序幕……
太阳很快再次照在这片被清洗过一次的大地上……
1943年8月11日,上午八点整,莫斯科第一人民医院。
这座在战火中始终坚持运转,接收最危重伤员的首都核心医院,今日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位于大楼东翼顶层的特设重症监护区,平时就戒备森严,此刻更是被内务部便衣和医院保卫人员双重把守,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滴落下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许多人的忧虑和某种期待着什么消息的压抑。
专门为最高级别伤员准备的‘一号监护室’门外,红色警示灯依旧亮着,像一只不眠不休的红色眼睛紧盯着门外的众人。
门上的玻璃窗被帘子严密遮挡,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能隐约听见仪器规律的,轻微的电子音,以及偶尔传来的、压低的俄语交谈声。
那是医生们在交流瓦列里的身体情况。
长椅冰凉,冬妮娅·伊万诺夫娜·罗曼诺娅坐在上面,仿佛一尊失去色彩的雕塑。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简单的格子衬衫和长裤。
这都是昨天匆匆从家里出来时随手抓的。
以往总是被她精心打理、如丝般顺滑的棕色长发,此刻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未干的泪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那双在恋人瓦列里口中‘像贝加尔湖湖水一样’的湛蓝色眼眸,此刻红肿不堪,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空洞和不断涌出的泪水。
眼泪无声地滑落,在下巴汇聚,滴落在她紧紧交握、指节发白的手上,但她似乎毫无知觉。
她此刻蜷缩着,肩膀垮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彻底抽走灵魂的脆弱感。
与以往那个之前在学校,后来在家里自信满满,在瓦列里身边笑语嫣然、生气时会瞪圆那双漂亮蓝眼睛的活泼姑娘判若两人。
“冬妮娅,我的孩子,求你了,吃一点吧……”冬妮娅的母亲,叶卡捷琳娜·彼得罗夫娜·罗曼诺娅。
这位戴着眼镜,气质温婉的莫斯科大学历史学教授,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她手里端着一个医院食堂打来的搪瓷缸子,里面是还温热的燕麦粥。
蹲在女儿面前,声音哽咽,满是心疼,“从昨晚到现在,你一滴水都没喝……这样身体会垮掉的,瓦列里知道了也会很担心的……”
冬妮娅的父亲,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莫斯科几家重要兵工厂的特聘武器设计师,此刻也站在一旁。
这个平日里沉溺在武器设计图中,说话很少,只会干实事的男人,面对女儿心碎的模样,显得笨拙而无措。
他伸手想拍拍女儿的肩,却又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看了一眼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又烦躁地塞了回去。他的眉头同样紧锁,眼袋深重,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冬妮娅对母亲的劝说毫无反应。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墙壁,落在了某个只有她和瓦列里存在的空间里。
耳朵依旧在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昨天岳母阿丽娜那带着哭腔、几乎崩溃的话语:
“……失血太多了……休克了两次……前线条件太差……就算……就算最好的情况,救过来……也可能……也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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