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忆 修改于8.21
小美昨天原本满心期待输液能早点结束落了空，结果输完液比前一天还晚。最后那袋“桂哌齐特”，药液滴滴答答地淌着，进度远比预想中慢。
当夜里闹钟第一次响起时，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微光一看，那大袋药液才刚过一半。无奈之下，她只好重新调好闹钟，裹紧被子又沉沉睡去。
再次被闹钟叫醒时，窗外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药液还在不紧不慢地输送着，还剩小半袋。这次她索性不再定闹钟，依靠在床头拿出小本子写起了病房记录。
她手里的这个小方块笔记本已经快写满了，纸页边缘都微微卷起，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记得满满当当。
小美摩挲着硬壳绿白加连线小彩球的封面，心里盘算着，等快用完了，得让外甥再买个一样的，这种小巧玲珑的款式才好。
不占地方，可以随时揣在口袋里。哪怕是在病房里来回忙事，或者晚上盯着输液时，也能随时掏出来记录一下。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瞬间，那些细碎的思绪、临时冒出来的想法就都有了归宿。
这小小的本子，不知不觉就成了小美在病房里最贴心的陪伴。在病房里给丈夫做特别护理的日子，忙忙碌碌，也总有些说不出的情绪需要安放。随时随地翻开本子写写，倒成了她难得的心灵寄托。
有时正写着，突然就得停下来，单薄的外衣没有兜，只能把它丢在床上。小美其实一点也不怕别人看到里面的内容。
本子里的记录，多半是趁着间隙空档，举着手匆匆写就的，字迹歪歪扭扭，笔画常常连在一起。有时候隔上两三天再看，连她自己都得琢磨半天才能想起当时写了些什么，旁人瞧着，怕是更像一团乱码。
可正是这份随意和潦草，让她写得格外安心，每天都不忘记录，仿佛这方寸之间，藏着只属于她自己的小天地。
此刻，寂静的夜里，笔尖在纸页上沙沙游走，小美隔一会儿总会不自觉的扭头看向黎远山床头输液架上挂着的输液袋。
透明的液体顺着细长的管子缓缓滴落，每一下都像在数着时间的刻度，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笔尖的记录与药液的滴落仿佛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彼此陪伴着，一点点消耗着漫漫长夜。
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滑动着，腕上手表指针和分针已跳到了凌晨2:36，那袋标注着“桂哌齐特”的药液才终于见了底。
而小美原本盼着能早点输完多睡会儿的念头，早就随着这慢悠悠的节奏淡了下去。
虽说前半夜都没怎么合眼，可在这一边写写病房里的细碎事儿、一边等着液体滴完的过程里，她心里反倒生出了几分难得的平静，像是被这深夜的安静和药液的节奏慢慢熨帖平整了似的。
小护士听到铃声推门进来封软管针时，瞧见小美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却仍撑着精神。她一边麻利地操作，一边忍不住感慨：
“没想到今天这液输到这么晚，大姨您可真行，居然一直守到现在。”
小美听了，对着她无奈地笑了笑：“你们不也一样嘛，大半夜的还得过来照看着。”
“我们早都习惯啦。”小护士封好针，收拾着东西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过头叮嘱，“大姨，天还没亮呢，您快回床上睡会儿吧。”
小美苦笑着点了点头，扬声回了句：“你也赶紧去歇会儿。”
她心里清楚，这值班的小护士怕是早就等着黎远山输完液，先前就见她两次在门外探头看输液的进度，这份细心让她心里暖了暖。
可都到了这时候，她哪里还睡得着？输液一结束，便马不停蹄地帮黎远山翻身、拍背，又小心翼翼地为他后背的褥疮患处擦上药。
忙完这一切，抬手看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3点左右。她索性不再惦记回床上再睡一觉的事，赶紧把先前淘洗好的小米倒进炖锅。
她特意多添了些水——这样慢慢熬着，到5点左右就能先舀出上层那层温润的米汤，刚好能给他打鼻饲，既好消化，又能及时为他补些水分。
做完这些，一股倦意才猛地涌上来，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止不住地打架。她赶紧把闹钟定到5点，这才快步跑到床上躺下，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 5 点，闹铃声准时响起，小美强忍着困意，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她轻手轻脚地用勺子把炖锅里上面的米汤舀进碗里，走到黎远山的床边，熟练地为他的鼻饲管注入米汤，然后设定好下一次的闹钟，才又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7 点的闹钟再次将她唤醒。她揉了揉眼睛，不情愿地离开温暖的被窝，迅速刷牙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接着，她在熬得软烂的米粥里磕入两个乌鸡蛋清，再加入先前焯过水的菠菜，用小火慢慢煮熟。煮好后，她仔细地过滤掉残渣，为黎远山准备早餐做好了。
小美自己则从滤出的菜渣中挑选出一些菠菜叶吃掉。至于那些粗糙的米渣，她实在不敢再吃了，因为她的胃非常脆弱，稍有不慎就会感到不适。
这些照料的琐事，小美早已驾轻就熟，并没有觉得有多困难。然而，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给黎远山做口腔护理。
仅仅擦洗牙齿的正面还比较容易，动作可以比较舒展。但是，当涉及到舌面和牙齿背面时，就变得格外费力了。
黎远山的舌头总是不自觉地乱动，而牙齿的背面又隐藏在深处，这让小美在操作时十分困难。她既担心用力过大弄疼他，又害怕用力过轻无法彻底清洁。
每次进行这两项护理时，她都必须屏住呼吸，急需耐心，直到完成。往往做完一次，她的手心都会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以前，护士在给黎远山做口腔护理时，会使用开舌板轻松地将他的嘴撑开，操作起来非常方便。然而，小美实在无法做到那样。总觉得那样会过于用力，会让他感到疼痛，所以在下手时总是多了几分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