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迁徙队伍就出发了。
一百多号人,扶老携幼,背着仅剩的家当,像一条蜿蜒的长蛇向东行进。刘臻走在最前面带路,时不时停下来等后面的人跟上。
“刘恩公。”小树从队伍中段跑过来,小脸通红,“小灰不见了。”
“小灰?”刘臻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只山猫。昨天还在我怀里睡觉,今早就不见了。”小树急得直跺脚,“会不会被黑液......”
刘臻闭上眼睛,神识如涟漪般扩散开去。片刻后,他指向西北方的一片灌木丛:“在那儿,没受伤,就是吓着了。”
小树二话不说就要跑去找,被刘臻一把拉住:“别单独行动。等队伍过去时,它自己会跟上来的。”
果然,当大部队经过那片灌木丛时,一只灰影“嗖”地窜出来,跳进小树怀里,正是那只被净化的山猫。它浑身发抖,爪子紧紧勾住小树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松开。
“没事了,没事了。”少年摸着山猫的头安慰道,“有刘恩公在,不怕。”
队伍继续前进。刘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保没人掉队。星壑走在队伍最后,和李大哥一起负责断后。两人虽然话不多,但配合还算默契。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片小树林边休息。人们三三两两坐下,分食干粮和水。刘臻没吃,而是走到一棵枯树旁,把手贴在树干上。
“刘恩公在干啥?”有人小声问。
“嘘,看着。”
只见枯死的树皮在刘臻手下逐渐恢复光泽,干裂的缝隙慢慢合拢,最后竟冒出几片嫩绿的新芽。围观的人们发出惊叹声。
“这棵树会活过来。”刘臻收回手,“但需要时间。星核的力量不能滥用,否则会打破自然平衡。”
“刘恩公。”岩伯走过来,递上一块黍米饼,“您也吃点吧。”
刘臻摇摇头:“我现在不需要食物。星核之力就是我的养分。”
“那您这身体,跟以前一样吗?”老人忍不住问。
“不完全一样。”刘臻活动了下手指,“更接近能量体,但模拟了血肉之躯的感官。会痛,会累,只是程度轻一些。”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刘臻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声源处队伍边缘,一个年轻妇人正指着地面发抖。
“怎么了?”刘臻问。
“地、地底下有东西!”妇人结结巴巴地说,“刚才在动!”
刘臻蹲下身,手掌贴地,闭目感应。几秒钟后,他眉头一皱:“大家退后!”
人们慌忙后退。只见地面突然鼓起一个小包,然后“噗”的一声,一只漆黑的手破土而出,四处摸索。
“黑液怪物!”有人惊恐地喊道。
刘臻并指如刀,一道金光斩下,黑手应声而断。但断口处立刻涌出更多黑液,重新凝聚成形。
“它们会追踪生命气息。”刘臻沉声道,“所有人继续前进,别停!我来断后!”
队伍慌乱地重新集结,加速向东行进。刘臻留在原地,双手结印,一道金色光幕从地面升起,像堤坝一样挡住黑液的蔓延。
“刘恩公!”星壑从队伍末尾跑回来,“我留下帮你。”
“不用。”刘臻摇头,“你跟着队伍,保护大家。如果再有黑液出现,用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红色晶体碎片,正是昨天李大哥砸碎的那块的残余递给星壑。
“握在手里,集中精神想象一道屏障。它能暂时阻挡黑液。”
星壑点点头,转身去追队伍。刘臻独自面对不断涌动的黑液,眼中金光大盛。
“来吧。”他低声道,“让我看看蚀月到底埋了多少脏东西。”
金色光幕与黑液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液不断变换形态,试图绕过或突破光幕,但都被挡了回去。僵持了约莫一刻钟,黑液似乎耗尽了能量,慢慢缩回地下。
刘臻没有放松警惕,又等了几分钟,确认黑液真的退去后,才撤去光幕,转身去追队伍。
傍晚时分,队伍在一处高坡上停下扎营。这里视野开阔,能及时发现危险。人们忙着生火做饭,搭建简易帐篷。
刘臻站在坡顶,眺望来时的路。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片不自然的阴暗,正是黑液蔓延的区域。
“它们跟了多远?”岩伯走过来问。
“暂时停在西边十里处。”刘臻说,“但迟早会追上来。”
“那个守夜人营地真的安全吗?”
“相对安全。”刘臻转向东方,“那里有我师父留下的阵法,能抵挡黑液。但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必须净化所有污染源。”
“有多少个?”
“七个。”刘臻伸出七根手指,“矿坑那个是第一个,已经被破坏了。剩下六个分布在不同位置,有的在深山,有的在地下洞穴,还有一个在噬渊兽的老巢。”
岩伯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要闯进怪物堆里?”
“不急。”刘臻安慰道,“先安顿好大家,再一个个解决。”
正说着,营地那边突然传来争吵声。两人赶过去,发现是李大哥和另一个汉子在争执。
“怎么了?”岩伯问。
“他偷藏食物。”李大哥指着对方,“我看见他往怀里塞了两块饼。”
“你放屁!”那汉子面红耳赤,“我是拿去给老张头的。他牙口不好,我掰碎了泡水给他喝。”
“那老张头人呢?你指给我看!”
“我刚才去找,他不在帐篷里。”
刘臻抬手制止了争吵:“别急,先找到老张头。”
众人散开寻找,很快在营地外围的灌木丛中发现了老张头,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正蹲在地上挖什么东西。
“老张头!你在这儿干啥?”岩伯问。
老人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蘑菇,我找点蘑菇,给大家添个菜。”
他身边确实有几朵刚摘的蘑菇,灰白色,伞盖上有诡异的紫色斑点。
“别碰!”刘臻一个箭步上前,打掉老人手里的蘑菇,“有毒!”
“啊?”老张头一脸茫然,“不会啊,我小时候常吃这种。”
“被污染了。”刘臻用金光包裹住那些蘑菇,它们立刻枯萎变黑,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所有人听着!”他提高声音,“从现在起,不要采摘或食用任何野外的食物和水源。黑液的污染可能以任何形式存在。”
人们面面相觑,既后怕又担忧,本来补给就不足,现在连野菜野果都不能吃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别担心。”刘臻看出大家的忧虑,“明天我们会经过一条小溪,那里的水源我可以净化,至于食物。”
他看向小树怀里的山猫:“小灰,能帮个忙吗?”
山猫抬起头,金黄的眼睛眨了眨。
“去找些能吃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是干净的。”
山猫“喵”了一声,跳出小树的怀抱,消失在夜色中。
“它能听懂人话?”小树惊呆了。
“被净化的生物会有一定灵性。”刘臻微笑,“等着吧,很快就有加餐了。”
果然,不到半小时,山猫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接着是第二趟、第三趟前后共带回五只野兔、三只山鸡,甚至还有一窝鸟蛋。
“这也太神了!”阿远看着堆成小山的猎物,目瞪口呆。
“清理干净,烤了分给大家。”刘臻拍拍山猫的头,“干得好。”
山猫得意地“咕噜”一声,跳回小树怀里,享受少年的抚摸。
晚餐比预想的丰盛得多。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肉,但总比干啃黍米饼强。气氛渐渐活跃起来,有人甚至小声唱起了歌。
刘臻没参与,独自坐在营地边缘,闭目调息。重塑的身体还不稳定,今天使用星核之力又消耗了不少能量,需要时间恢复。
“刘恩公。”星壑走过来,轻声唤道。
“嗯?”刘臻睁开眼。
“我又感应到了。”星壑指着东北方向,“那边,有个很强的召唤。比白天的强烈得多。”
刘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微皱:“那是噬渊兽的巢穴方向。”
“您不是说有六个污染源吗?会不会其中一个就在那里?”
“很可能。”刘臻沉思片刻,“明天把大家送到安全地点后,我们就去探查。”
“就我们两个?”
“人多反而不便。”刘臻站起身,“不过出发前,我得教你一些基本的自保手段。你现在体内有蚀影符的残余力量,虽然被净化了,但性质未变,可以加以利用。”
他让星壑盘膝坐下,自己站在他身后,双手虚按在他背上。
“放松,感受那股阴冷的能量。不要抗拒它,但也不要被它控制。想象你是一条河,它只是河里的一尾鱼。”
星壑依言闭目,眉头渐渐舒展。一丝黑气从他指尖渗出,像活物一样缠绕游动。
“很好。”刘臻轻声指导,“现在,试着引导它,让它按照你的意志流动。”
黑气慢慢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球体,悬浮在星壑掌心上方,不断旋转。
“我做到了!”星壑惊喜地睁开眼。
“这只是第一步。”刘臻提醒道,“这股力量很危险,用不好会反噬。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
星壑郑重点头,散去黑球。两人又练习了几种基础的控制技巧,直到星壑能熟练收放为止。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守夜的人来回巡视,警惕任何异常动静。
刘臻站在高处,望着漆黑的天际。星光黯淡,月亮被云层遮蔽,只有那道金色光芒依旧悬挂在空中,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刘恩公。”小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怀里抱着熟睡的山猫,“您不休息吗?”
“我不需要太多睡眠。”刘臻摸摸少年的头,“你怎么还不睡?”
“我有点怕。”小树低下头,“怕睡着后,那些黑东西又来了。”
“别怕。”刘臻指向天上的金光,“只要它还在,就说明星核的力量在保护着我们。”
“那道光会永远在吗?”
刘臻沉默了一会儿:“不会。等所有污染源被净化,星峡恢复平衡,它就会慢慢消散。”
“啊?那以后谁来保护我们?”
“你们自己。”刘臻看着少年惊讶的表情,笑了,“我会教大家如何运用星核的余韵,如何识别和抵抗污染。真正的保护,不是永远依赖别人,而是学会自立。”
小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刘臻柔声道,“明天还要赶路。”
少年抱着山猫离开了。刘臻继续站在原地,目光投向东北方,噬渊兽的巢穴方向。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他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明确: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