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万木同焚与雾层龟裂
“那就炸。”
林燊燊说出这三个字时，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右手按在控制台边缘，五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虽然他自己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金属变形的触感。
“神农系统，全球植被网络权限，全开。”
他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嘶哑但清晰。
“启动‘涅盘协议’。”
控制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嗡鸣。
林枫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三秒，然后重重敲下回车键。
屏幕亮起刺目的红色警告框：
【涅盘协议确认：全球植被协同超载程序】
【预计效果：78%联网植被将在120分钟内燃烧全部生命能量】
【生态后果：全球氧气含量下降17%，二氧化碳浓度飙升，食物链底层崩溃不可逆】
【是否执行？】
【是\/否】
光标在“是”上疯狂闪烁。
林燊燊抬起手，摸索着找到确认按钮的位置。
他的手在抖。
“我来。”苏晴抓住他的手，替他按了下去。
确认。
嗡——
控制室里所有屏幕同时变红。
然后，世界开始“燃烧”。
不是火焰。
是更安静、更彻底的死亡。
第一分钟。
农场萝卜田里，那些原本就枯黄了一半的叶片，突然集体“挺直”。
不是回光返照——是叶绿体在进行最后的、不计代价的光合作用。
淡绿色的光晕从每片叶子上腾起，比之前强烈十倍，汇成一道绿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撞上雾层。
不是温柔地渗透，是蛮横地冲撞。
雾层表面，被撞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涟漪扩散，引发连锁反应。
第三分钟。
灵炎镇周边，十二万亩农田同时响应。
小麦田变成金色的光海，玉米地化作绿色的火炬，水稻田升起乳白色的蒸汽——那是水分被瞬间蒸发。
镇上的居民推开窗户，看见天空中的淡金色雾层，正被来自地面的绿色光柱“顶”出一个个鼓包。
“老天爷……”一个老人喃喃，“地里的庄稼……在发光？”
不是发光。
是燃烧生命。
第七分钟。
响应范围扩散到省级。
江南的水稻田，东北的黑土地，新疆的棉花田……
绿色光柱如雨后春笋般从大地各处刺出，像无数根针，扎进雾层这层气球。
雾层开始变形。
原本均匀的球面，现在布满凹凸不平的“鼓包”，像长满了瘤子。
第十五分钟。
“全球植被能量输出……达到理论极限的180%。”璇玑盯着数据屏，声音发抖，“这已经不是光合作用了……这是规则层面的自毁。”
“雾层稳定性？”钱老问。
“下降至53%。”璇玑调出三维模型，“而且下降速度在加快。照这个趋势，最多九十分钟，雾层会被从内部‘撑破’。”
“可植被撑不了九十分钟。”林枫调出另一组数据，“按照当前燃烧速度，六十分钟后，联网植被死亡率会突破90%——剩下的10%会自然衰竭，无法维持能量输出。”
“那就是说……”耿炎咽了口唾沫，“我们要在六十分钟内，把雾层撑爆。否则，植被死光了，雾层没破，咱就真完了。”
倒计时：六十分钟。
控制室里空气凝固。
林燊燊坐在椅子上，右眼纱布下渗出的血，已经从黑色变成淡金色——那是生机本源彻底枯竭的征兆。
但他还能“感觉”到。
感觉到每一株植物的“呐喊”。
感觉到它们在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对着天空嘶吼。
“不够快。”他突然说。
“什么？”苏晴蹲在他身边。
“燃烧速度……不够快。”林燊燊右手在空中虚抓，仿佛想抓住什么，“母巢在加速缝合天窗。它比我们快。”
监控画面证实了他的话。
月球卵射出的七道暗红色规则流，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缝合”着雾层上的七个窟窿。
窟窿边缘，雾层物质重新凝聚，像伤口在愈合。
每愈合一寸，植被生物能冲出去的效率就下降一分。
“得再加速。”林燊燊咬牙，“让植被……燃烧得更彻底。”
“可已经到极限了——”钱老说。
“那就突破极限。”林燊燊打断他，“用我的血。”
所有人都愣住了。
“神农系统里，有我的基因共鸣协议。”林燊燊缓缓说，“把我的血，混进灌溉网络——哪怕只有一滴，只要基因共鸣激活，就能让植被的燃烧效率……再翻一倍。”
“可你现在一滴血都——”苏晴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林燊燊右手五指，已经插进了自己左臂的血管。
不是割腕。
是硬生生撕开皮肉，把手伸进血管里，抠。
血喷出来。
不是红色的血。
是淡金色的、混着规则残渣的……“浆液”。
那是他最后的生机本源，混合着被污染的血。
“接入灌溉系统。”林燊燊脸色惨白如纸，但声音稳得可怕，“现在。”
璇玑冲过去，接过那捧淡金色的浆液，倒入早就准备好的转化器。
浆液被稀释、雾化、注入农场地下灌溉主管道。
管道连接着全国农业灌溉网络。
虽然稀释了亿万倍，但林燊燊的基因信息，依然像病毒般，顺着水流扩散。
第二十三分钟。
基因共鸣生效。
最先响应的是农场本身——那些已经燃烧到极限的萝卜，叶片突然“炸开”！
不是物理爆炸，是规则层面的释放。
叶片化作绿色的粉尘，粉尘升腾，凝聚成更粗、更亮的光柱。
光柱直径扩大了三倍。
撞击雾层的力度，暴增五倍。
雾层表面，被撞出第一道……裂痕。
细密的、蜘蛛网般的裂痕，在淡金色的天幕上蔓延。
“裂了！”耿炎指着监控屏，“雾层开始裂了！”
但欢呼还没出口，警报就炸响。
“月球卵心跳频率……突然飙升！”林枫尖叫，“每分钟两百四十次！它感应到地球这边的动静了！”
画面切到月球。
静海中央，那颗灰金色的卵，此刻正剧烈震颤。
卵壳表面的裂纹，已经密如蛛网。
裂纹深处，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
卵在“挣扎”。
它想提前破壳。
“母巢在强行催熟！”钱老声音发紧，“它要赶在雾层被撑爆前，让仿制品降落！”
“计算时间。”林燊燊说。
“卵破壳时间……重新修正。”璇玑快速计算，“现在预计……四十七分钟后。”
四十七分钟。
比植被燃烧的死亡线，早十三分钟。
比雾层撑爆的预估时间，早四十三分钟。
“操。”耿炎骂了句脏话，“这怪物他妈的会算数！”
“那就让它算。”林燊燊撑着桌子站起来，虽然身体摇晃，但站住了，“我们……加速。”
“怎么加速？血都放干了！”
“用命。”林燊燊说。
他转向控制室里所有人：
“神农系统的‘涅盘协议’，还有第二阶。”
“燃烧联网植被，只是第一阶。”
“第二阶……是燃烧‘管理者’。”
死寂。
“什么意思？”雷震问。
“意思是，”林燊燊一字一顿，“把我剩下的命……也烧进去，当燃料。”
“你疯了？！”苏晴抓住他胳膊，“你现在烧命，三分钟就成灰！”
“三分钟够了。”林燊燊咧嘴笑，笑容惨淡但决绝，“三分钟，够我把燃烧效率……再推高三倍。”
他看向钱老：“计算一下，如果植被燃烧效率再高三倍，雾层撑爆需要多久？”
钱老手指狂敲平板。
十秒后，抬头：“理论最快……二十二分钟。”
二十二分钟。
比卵破壳的四十多分钟，早一半。
“那就干。”林燊燊说。
“可你——”苏晴还想说什么。
“没有时间了。”林燊燊打断她，右手摸索着找到她的脸，轻轻拍了拍，“记得你说的吗？等我死了……去月球剁肉馅。”
他顿了顿，补充道：
“现在……该去剁了。”
说完，他不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
右手五指，按在自己心口。
“神农系统，最高权限认证。”
“林燊燊，启动涅盘协议……第二阶。”
“以我残命——”
“燃！”
轰——
没有声音的爆炸。
但控制室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感觉到林燊燊的生命，像一根被点燃的引线，开始疯狂燃烧。
他皮肤表面的灰金色纹路，此刻亮到刺眼。
血管像蚯蚓一样在皮肤下蠕动，每一次蠕动，都释放出淡金色的光。
光顺着他的身体，涌入地下，涌入灌溉网络，涌入全球植被的连接节点。
效果立竿见影。
第二十五分钟。
全球植被燃烧效率，飙升！
绿色光柱的直径再次扩大，亮度提升到肉眼无法直视的程度。
天空中的雾层，裂痕从蛛网变成龟裂。
大块大块的雾层物质开始“剥落”。
剥落的地方，露出后面真实的、漆黑的宇宙。
“雾层稳定性……跌破30%！”璇玑嘶吼，“撑爆倒计时……十九分钟！”
“月球卵呢？”钱老问。
“心跳频率……每分钟三百二十次！”林枫声音都劈了，“卵壳在融化！它要提前破壳了！”
画面里，那颗灰金色的卵，此刻表面已经半液化。
暗红色的光芒从内部透出，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轮廓在挣扎，想撕开卵壳。
“破壳倒计时……”璇玑快速计算，“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比雾层撑爆的十九分钟，早四分钟。
四分钟，够那个仿制品从月球飞到地球吗？
“地月距离三十八万公里。”钱老快速计算，“以规则生物的速度，如果全力冲刺……四分钟，刚好够它抵达地球大气层外。”
“那就是说，”耿炎脸色煞白，“雾层爆开的时候……那玩意儿正好到家门口？”
“对。”钱老点头，“我们会亲眼看着它……降临。”
控制室里，绝望开始蔓延。
只有林燊燊，还在燃烧。
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光人”。
皮肤透明，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是淡金色的光。
那些光正疯狂涌出，注入全球网络。
他快烧完了。
“还有……最后一点。”他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像耳语。
苏晴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手已经感觉不到温度了。
“苏晴……”林燊燊“看”向她，“帮我……最后一件事。”
“你说。”
“等我死了……”林燊燊说，“把我左眼……挖出来。”
苏晴手一颤。
“那颗眼睛……虽然缝死了，但里面还残留着母巢的印记。”林燊燊喘着气，“那是……最好的‘诱饵’。”
“你要——”
“对。”林燊燊咧嘴，“等仿制品降临……用我的眼睛，引它过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
“然后……”
“引爆我眼睛里……最后那点规则残渣。”
“送它……”
“上路。”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猛地一僵。
皮肤表面的光芒，骤然大亮！
然后，开始熄灭。
像燃尽的蜡烛。
“林燊燊！”苏晴嘶喊。
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意识，正随着最后一点生机的燃烧，彻底消散。
而就在他意识熄灭的前一秒——
全球植被的燃烧，达到峰值。
绿色光柱汇成一片光的海洋，从地面涌起，撞向天空。
雾层，终于撑不住了。
淡金色的天幕，像玻璃一样——
碎裂。
第三十四分钟。
雾层，崩碎。
无数碎片从天空坠落，在大气层中燃烧、蒸发、化作规则尘埃。
地球，重新暴露在宇宙中。
阳光——真实的、未被过滤的阳光——时隔数日，再次洒满大地。
但伴随阳光一起降临的……
还有月球方向，那道正以恐怖速度逼近的……
暗红色流星。
流星里，是那个刚刚破壳的、用林燊燊基因制造的……
仿制品。
它来了。
而地面上，林燊燊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死在雾层崩碎的前一秒。
死在怪物降临的前四分钟。
苏晴握着他冰冷的手，眼泪滴在他脸上。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看向那道越来越近的暗红色流星。
她擦掉眼泪，右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用芦钢打造的短刀。
“你说的对。”她轻声说，像在跟林燊燊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该去……”
“剁肉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