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侧过头,冲不远处的谢凡抬了抬下巴,对时俊和钱熙道:“那你们先跟着谢哥学跑步。跑多少圈自己定,尽量往自己的极限上冲,别偷懒。”
谢凡一听就不乐意了,嚷嚷道:“哎,你怎么把活儿推给我?我可没答应带徒弟。”
秋灵一脸坦然:“因为我不行啊。”
谢凡挑眉,故意逗她:“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秋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坦荡:“我本来就不行了啊!”说着,她冲时俊和钱熙招了招手,“走,先跟我跑两圈热热身。”
话音未落,她已经迈开步子,围着沙地跑了起来。时俊和钱熙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可两人的体力实在算不上好,才跑了半圈,就开始气喘吁吁,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每抬一步都费劲。跑到第二圈尽头时,两人彻底撑不住了,扶着墙大口喘气,脸色发白,再也挪不动半步。
秋灵看着他们这副模样,也不勉强,指了指墙角的阴凉处:“去那儿歇着,缓过来了再慢慢走两圈。”
安顿好两人,她转身走向正在擦拭兵器的穆北,扬声道:“穆北哥,来练几手?”
穆北抬眼,见她眼里跃跃欲试的光,便放下手里的布,拿起木剑:“来吧。”
秋灵也取了把木剑,剑尖一挑,便攻了过去。木剑相撞,发出“砰砰”的闷响,与远处时俊和钱熙的喘息声、谢凡带着调侃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训练场最寻常的背景音。
墙角下,时俊和钱熙望着场中那个灵活腾挪的身影,又看了看彼此汗湿的衣襟,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羞赧——这位师兄,嘴上说着“不行”,可不管是力气还是身手,都比他们强太多了。
“看来……得加把劲了。”时俊低声道。
钱熙点了点头,望着沙地,慢慢站直了身子。哪怕只是走,也得先把这圈走完才行。
夜幕降临,众人收工回去休息。身后传来轻悄悄的脚步声,秋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云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那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讨好。
秋灵侧过头。白阳就站在三步外,个头跟她齐平,肩膀窄窄的,穿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脸上还沾着点沙地的黄沙——倒真像个刚从田里刨完地的农村小子,只是那双眼睛亮得很,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瞅着她,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秋灵盯着他看了片刻。眼前这张脸,总让她想起许力那条空荡荡的裤管——那天战场上,许力就是为了把意识混乱的他拉走,才被铁锤砸了腿。秋灵心里总有点不喜此人。
“你要是故意的,”秋灵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却没带多少火气,“早被我砍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扬声喊:“给老子打饭去。”
身后的脚步声顿了一下,随即响起一阵轻快的响动,白阳的声音里瞬间炸开了阳光:“哎!云哥你等着!”
秋灵总认为梵星等人怪,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才是新来的家伙们眼中最怪的怪人。白阳因着许力的关系,更是深深体会到秋灵的小气和脾气古怪,都半年了,今天秋灵还是第一次搭理他。
钱熙和时俊挪回帐篷后,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两人刚跨过门帘,就直挺挺倒在铺位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饭也不想吃,只想闭着眼瘫到天荒地老——今天啥正经事没干,光跑步就把浑身力气耗了个精光。
秋灵走进来,看了眼像两摊烂泥似的两人,没说什么,转身又出去了。等她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饭菜,径直走到两人床边。
“谢谢师兄!谢谢师兄!”两人见状,瞬间来了精神,挣扎着坐起来,脸上堆满感激,接过饭碗时手都有点抖。
秋灵点了点头,只道:“起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钱熙和时俊连忙端着碗狼吞虎咽,生怕慢了一步就辜负了这份好意。
秋灵却把白阳给她打的那份饭搁在桌上,转身走到大通铺前,伸手去拽铺盖。这帐篷里的铺位早就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余大海、黎锦先后调走,李遖和董浩也走了,谢凡索性把自己的床往中间一横,占去大半位置;秋灵早早就搬到最边上,远远躲着;白阳来了后,挨着穆北铺了床;钱熙和时俊是新来的,见秋灵和谢凡中间最宽敞,又想着跟“师兄”近些,便直接把铺位扎在了秋灵边上,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秋灵看着那两张紧挨着自己的铺,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二话不说,先把谢凡横在中间的床往外拽了拽,腾出点空隙,又伸手揪住钱熙的铺角,一把将铺带被子拖到离谢凡一个铺位的地方,再把时俊的铺也拽过去挨着钱熙,确保两人离自己的铺至少隔着三四个空位,这才拍了拍手,满意地吐了口气。
钱熙和时俊嘴里还塞着饭,看得一脸懵,完全不明白这操作的意义。
白阳凑过来,压低声音跟两人解释:“云哥不喜欢别人挨着他睡,除非……”
“除非什么?”时俊傻乎乎地追问。
白阳还没来得及说,秋灵已经直起身,扫了三人一眼,语气坦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龙阳。老子喜欢小白脸,你们不够白,离我远点,别打扰我勾引小白脸。”
钱熙和时俊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嘴角狂抽,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我听见了什么?”的震惊。
秋灵却视若无睹,拿起桌上的碗,大口大口吃起来,仿佛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不是她说的。
夜,钱熙和时俊瞪着帐顶的麻布,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是认床,实在是秋灵的呼噜太“震撼”——那声音时而像闷雷滚过帐篷,时而像狂风卷着沙石撞在布帘上,震得他们耳朵嗡嗡响,连帐顶的灰尘都仿佛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款的无奈和无语。可看看周围,谢凡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穆北、樊星和魏迅喆呼吸均匀,白阳更是打着小呼噜,仿佛秋灵那震天响的呼噜声只是催眠曲。显然,帐篷里的老伙计们早就习以为常,睡得一个比一个香甜。
钱熙和时俊只能认命地捂着耳朵,在震耳欲聋的“伴奏”里,熬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一早,两人顶着乌青的黑眼圈,活像两只没睡好的熊猫,蔫蔫地站在训练场。
秋灵倒是睡足了,精神头十足。她先是讲解了几套闪躲攻击的法子,演示了如何借势侧身、怎么矮身避开劈砍,动作干净利落,嘴里还不忘叮嘱:“这些动作要记熟,练到条件反射才行。”
等两人默记得差不多了,她又让他们对着练,自己则在一旁盯着,时不时喊一声:“慢了!再快半拍!”“腰没沉下去,这样躲不开的!”
练了小半个时辰,秋灵叫停,又道:“体能是底子,继续跑。记住,杀不了敌人没关系,但不能拖累队友。得学会自己躲攻击,行军时更要跟紧队伍,不能掉队——在边关,掉队就意味着死。”
钱熙和时俊默默点头,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向沙地边缘。一圈,又一圈,慢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带着点说不出的悲壮。
秋灵站在原地看着,见两人虽慢,却没停下,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她转身捡起地上的铁锁,开始自己的晨练。
钱熙和时俊很快就上岗了。城墙最高处的了望台被收拾出来,成了他们的专属哨位,一人在上面盯着远方的动静,一人留在怪人营里继续练体能,两人轮流替换,倒也井井有条。
日子久了,两人遇到听风术上的难题,总爱来问秋灵。
这天训练间隙,时俊讪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师兄,我总没法一心二用。比如听许领队说话时,就听不到相反方向其他人的议论,这有法子练吗?”
秋灵正在举铁锁,闻言头也没抬:“一心二用确实难,但你可以把两边的声音都当成身边人在说话,试着让两只耳朵各管一边。要是实在做不到,就抓重点。”
她放下铁锁,看着时俊:“比如敌军来袭,首领的军令才是关键,其他小兵吵吵闹闹的,根本不用在意。真到攻城时,首领怎么下令,他们怎么冲锋,那几个溜边偷懒的,翻不起什么浪。”
时俊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师兄!”
一旁的钱熙也凑了过来,眉头紧锁:“师兄,我总分辨不出细微的声响。黎领队敲刀和敲铁甲,我听着都差不多。黄少将说,师兄一听就能分出来。”
秋灵想了想,取下一把大刀,又将身上的铁甲解下来。轻轻敲了敲:“其实不难。铁甲是整片的,敲下去的时候,除了被敲的地方,整片甲胄都会共鸣,以落点为中心,越远声音越轻,带着点沉厚的嗡鸣。”
她拿起大刀,用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刀身:“你听,刀剑也会响,但共鸣范围小,声音更脆,因为它薄。”说着,她把刀递给钱熙,“你用不同力道试试,慢慢听,记着这声音。等会儿再去敲敲铁甲,多试几次,熟了自然就能分出来。”
钱熙接过刀,盘膝坐在地上,拿着刀身反复轻敲,耳朵贴得很近,神情专注得像在听什么稀世珍宝。
秋灵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嘴角微扬。她对这两个师弟,或是黎锦转过来的其他听风者的问题,向来是知无不言。若是遇到自己也拿不准的,便会自己反复实验,直到得出她认为最准的结论,才会仔细讲给他们听。
这就是秋灵认为的怪人营该有的样子——没人藏着掖着,本事就该像阳光一样,照到每个需要的地方去。
小剧场
七十岁老秀才得子,取名“年纪”;再生次子,因聪明取名“学问”;第三子出生时,秀才自嘲“真是笑话”,遂名“笑话”。
某日三兄弟砍柴归来,妻子汇报:“年纪有一把,学问一点没有,笑话倒是有一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