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议事厅内,昨夜的酒气尚未完全散尽。
天刚蒙蒙亮,那些宿醉未醒的荆州豪强们,就被亲兵“请”到了大堂。
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眼圈乌黑,精神萎靡地站在堂下,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刘景身着常服,大步走上主位,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他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口。
“自今日起,新政于荆州九郡,即刻推行。”
话音落地,没有给任何人一丝喘息和讨价还价的机会。
豪强们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第一道王令,废苛政!”
刘景的声音在大堂内回响。
“即日起,废除刘景升治下,所有附加于民的苛捐杂税,人头税、口赋、更赋、算赋,尽皆废除!”
“农税,依冀州例,定为十税一。”
“商税,亦依冀州例,并保障商贾往来之利!”
命令被迅速写成布告,由一队队甲士护送着,张贴在襄阳城的四门和市集最显眼处。
城中百姓围了上来,对着布告指指点点。
“十税一?这……这也不低啊……”
有人小声嘀咕,脸上带着几分困惑和失望。
“你懂个屁!”
旁边一个识字的干瘦老者,激动得浑身发抖。
“你看清楚,是废了所有杂税!所有人头税、口赋全没了!只收田里的收成!”
“以前明着说三十税一,可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税,一年到头,收成有一半要交上去!现在,是实打实的十税一啊!”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短暂的寂静之后,百姓们从不敢置信,到相互确认,最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苍天有眼啊!”
“我们有活路了!”
压抑已久的襄阳城,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彻底点燃。
议事厅内,豪强们听着外面传来的山呼海啸,脸色更加难看。
刘景这是在收买人心,更是在断他们的根。
刘景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情,继续宣布第二道王令。
“以盐换地!”
他挥了挥手,几名亲兵抬上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用图文清晰地展示了冀州官盐的股份模型。
“孤在冀州,以此策富家无数。”
“尔等名下田产,可按亩数,兑换成盐利股份。”
“交的地越多,股份便越高,每年分红便越多。”
刘景看着那些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挣扎的豪强,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孤给你们十日时间考虑。”
“十日之后,孤希望看到结果。”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心如刀割。
那是他们世代积累的土地,是家族的根基。
可那木板上描绘的,每年数以万计、乃至十万计的盐利分红,又像是最诱人的毒药,让他们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就在他们天人交战之际,刘景再次开口。
“为了确保公平,孤从常山、邺城调来了专才。”
话音刚落。
后堂脚步声整齐划一,一队队身穿青色制服的年轻官员鱼贯而出。
他们神情冷漠,眼神锐利,手中拿着各种闻所未闻的精密仪器,十字测杆、水准仪、计里车……
为首的官员上前一步,对着刘景躬身行礼。
“启禀冀王,经略团三百二十人已全员到齐,随时可以分赴九郡,开始丈量土地,清查户籍!”
这支如同天降神兵般的专业团队,彻底击碎了豪强们心中最后一丝拖延、作假的幻想。
他们明白,在这样一群专业、高效,且只听命于刘景的“鹰犬”面前,任何虚报、隐瞒的行为,都将是自取其辱。
当夜,蔡瑁府邸。
书房内,蔡瑁与蒯越相对而坐,气氛凝重。
“异度,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蔡瑁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力感。
蒯越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眼神却无比清醒。
“德珪,事到如今,你还抱有幻想吗?”
“刘景此人,软硬兼施,滴水不漏。”
“二十万大军陈兵城外,是为硬;以盐换地,巨利诱之,是为软。”
“如今又派来那什么‘经略团’,釜底抽薪,我等连作假的机会都没有。”
蔡瑁痛苦地揉着额头。
“难道就这么把祖宗的基业拱手让人?”
“不然呢?”蒯越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脆响。
他盯着蔡瑁,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有能耐,你做荆州之主,把刘景杀了?”
这句诛心之言,让蔡瑁浑身一震。
抱怨又有什么用?
面对刘景这样的强权,他们就像当年面对董卓的朝臣,除了无能狂怒,什么也做不了。
“与其被动等待,被他一个个清算,不如主动出击!”
蒯越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我们争当这第一个‘投诚’之人,不仅能保全富贵,还能在他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那盐利股份,先到者必得先机,我们若能抢得头筹,分到的必然是最大的一块蛋糕!”
蔡瑁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燃起了新的光芒。
对!
与其被动割肉,不如主动献祭,换取最大的利益!
第二天一早。
襄阳城新成立的“均田署”外,人山人海。
蔡瑁与蒯越联袂而至,在高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厚厚一摞地契,亲手交给了均田署的官员。
“冀王殿下雄才大略,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我蔡氏、蒯氏,愿献出所有田产,全力支持新政!”
蔡瑁的演说慷慨激昂,仿佛他不是在割肉,而是在做什么无上光荣的圣举。
荆州最强的两大家族,带头“自宫”了。
这个消息如同飓风,瞬间席卷了所有还在观望的二三流世家。
他们彻底崩溃了。
“快!快回家取地契!”
“不能让蔡家和蒯家把好处都占了!”
“再晚一步,咱们就要被划成顽固分子了!”
一时间,整个襄阳城的世家豪强都疯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均田署,唯恐落于人后。
原本应该是充满抵制和对抗的场面,此刻却变成了一场献媚的竞赛,混乱而又滑稽。
仅仅三天。
郭嘉手捧着一卷厚厚的竹简,快步走进州牧府,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主公!”
“荆州九郡,八成以上的土地已完成交接,尽数收归官府!”
“其数量之庞大,远超我等预期!”
刘景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闻言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土地清查完毕的第五日。
一张更大的告示,再次贴满了荆州各处城池。
“奉冀王令:凡荆州治下,无地、少地之民,皆可按人头领取公田!”
“每户,按人头,没人可领五亩田地!”
“即日起,于各地均田署登记,领取地契!”
告示前,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百姓瞪大了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当他们终于确认这不是梦时,整个荆州,彻底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有地了!我们有自己的地了!”
一个老农跪倒在告示前,用满是褶皱和老茧的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他身边的无数佃农、流民,纷纷跪倒在地,面向州牧府的方向,泣不成声。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汇成一股冲天的声浪。
“冀王万岁!”
“冀王万岁!!”
“冀王万岁!!!”
这声音里,蕴含着最纯粹的感激与狂喜,是这片土地上,最真实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