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客房事件后被勒令关在佣人房“反省”,虽然没有立刻被赶走,但恐惧和耻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她害怕失去这份工作,更害怕叶鸾祎那冰冷的目光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惩罚。
同时,一种阴暗的情绪在恐惧的土壤里滋生——嫉妒。
她看着古诚,这个沉默寡言、手上带伤却似乎总能得到主人微妙“宽容”的男人。
凭什么?他也不过是个仆人,甚至可能更“低贱”(主人曾用他做“示范”)。
为什么主人对她苛责至此,对他却似乎总有留有余地?
即使在他“教导不力”导致她犯错时,主人最终责罚的还是她。
而古诚,却能在不可能的时间里力挽狂澜,再次证明自己的“不可或缺”。
这种不公感和危机感,混合着求生的本能,让林晚的心思开始扭曲。
她不想坐以待毙,不想成为那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无用的新人。
如果她必须留下,那么,或许古诚才是那个应该被清除的“障碍”。
主人不是想用她来分担、甚至取代古诚吗?不是似乎也在刻意疏远和“检验”他吗?
那她就帮主人一把,让这个疏远,变成彻底的断裂。
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的。
几天后,叶鸾祎需要出席一个行业颁奖晚宴,准备佩戴一套极为珍贵的古董珠宝。
一条蓝宝石项链和配套耳坠,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平时锁在卧室保险柜深处,极少动用。
古诚负责在叶鸾祎更衣时,从保险柜中取出珠宝并小心保管,待她佩戴。整个过程需要极度专注和谨慎。
林晚被安排在外间整理叶鸾祎晚宴后可能要更换的便服。
她竖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
当听到古诚用密码打开保险柜、取出丝绒盒的细微声响时,一个大胆而恶毒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她趁古诚全神贯注于珠宝,叶鸾祎背对着他们在调整裙摆时,悄无声息地挪到梳妆台边,将桌上一个不起眼的、叶鸾祎常用的钻石发夹,快速塞进了自己佣人裙的口袋里。
然后,她装作继续整理衣服,心跳如擂鼓。
晚宴很顺利,叶鸾祎光彩照人,那套古董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为她赢得了无数赞叹。
回来后,叶鸾祎疲惫地卸妆,古诚小心地将珠宝收回丝绒盒,放回保险柜。
一切似乎都很平常。
直到第二天下午,叶鸾祎想用那个钻石发夹时,却怎么也找不到。
那发夹并不算特别昂贵,却是她日常用得最顺手的一件,设计独特。
“我记得昨天卸妆时还放在这里。”叶鸾祎皱眉,在梳妆台上翻找,语气有些不悦。
古诚立刻上前帮忙寻找,林晚也一副紧张的样子四处查看。
“会不会是不小心掉到什么地方了?”
林晚怯怯地提议,“或者……被什么东西挂到带出去了?”她的话看似无心,却暗指了某种可能。
叶鸾祎的目光冷了下来。她的卧室,除了古诚和昨天短暂进来的林晚,不会有别人。
而昨天,接触过梳妆台区域的……
“昨天,除了你们俩,谁还进来过?”叶鸾祎问,声音已然带上寒意。
“回主人,没有其他人。”古诚回答。
“我……我也一直在外间,没看到有人进来。”
林晚小声附和,眼神却闪烁不定。
叶鸾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
古诚神色坦荡,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细节。
林晚则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显得格外不安。
“搜。”叶鸾祎吐出一个字,简洁而冷酷。
古诚脸色微微一白。
搜身,对于仆人来说,是极大的侮辱,意味着彻底的怀疑。
但他没有争辩,只是沉默地低下头:“是。”
林晚则表现得更加惶恐,身体微微发抖:“主、主人……我……”
“从你开始。”叶鸾祎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
林晚颤抖着,将自己衣服的口袋都翻了出来,空空如也。
她又主动表示可以检查她的佣人房。
叶鸾祎示意古诚跟去。
古诚很快回来,摇了摇头。林晚的房间里,除了公司配发的简单行李和个人物品,别无他物。
轮到古诚。
叶鸾祎亲自盯着。
古诚面色平静,眼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
他慢慢将自己的制服口袋翻出,然后是裤袋……当他的手伸向自己内衬的一个小口袋时(那里通常放一些他随身携带的、主人可能临时需要的极小物品,如别针、袖扣链等),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叶鸾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迟疑。
“拿出来。”她命令道。
古诚的手缓缓从那个内衬口袋抽出,指尖,赫然捏着那枚失踪的钻石发夹!
在室内光线下,钻石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空气瞬间凝固。
古诚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发夹,又猛地抬头看向叶鸾祎,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震惊、茫然、还有被巨大冤屈击中的痛苦,在他眼中激烈翻腾。
林晚在后面低低地惊呼一声,随即死死捂住嘴,眼中却飞快掠过一丝得逞的、恶毒的光芒。
叶鸾祎的目光,从发夹移到古诚震惊痛苦的脸上,再移到他缠着纱布、此刻微微颤抖的手。
她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最后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冰。
那里面,有失望,有被背叛的愤怒,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近乎自虐般的冰冷了然。
看,这就是“爱”的实质。
这就是她试图疏远、却似乎总在动摇的原因。
卑贱者终究是卑贱者,贪婪、愚蠢,管不住自己的手,也配不上她一丝一毫的另眼相看。
之前的种种表现,或许只是更深的伪装和算计。
“解释。”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主人……我……”古诚的声音干涩破碎,他试图理清思绪,这发夹怎么会在他口袋里?
他明明……忽然,他想起昨天林晚曾在梳妆台附近徘徊,想起她刚才那闪烁的眼神和此刻过于刻意的惊恐。
一个可怕的猜测涌上心头。
“是林晚!”他猛地转向林晚,眼中第一次燃起激烈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急于澄清的焦灼,“昨天只有她靠近过梳妆台!一定是她栽赃!”
“你血口喷人!”林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眼泪说掉就掉。
“古管家,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笨手笨脚碍事,可你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啊!
发夹是在你口袋里找到的,众目睽睽!我、我哪有那个胆子栽赃您啊!”
她哭得凄惨,将自己完全置于受害者的位置。
古诚看着她精湛的表演,胸中气血翻涌,伤口都隐隐作痛。
他知道自己没有证据,空口白牙,主人会信谁?
叶鸾祎看着这场争执,眼神越发冰冷。
古诚的指控,在她看来,更像是走投无路的攀咬。
而林晚的哭诉,虽然可能也有表演成分,但“赃物”确确实实是从古诚身上搜出来的。
“够了。”她打断两人,目光重新锁住古诚,“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事实。
东西,是从你身上找到的。”
这句话,像最后的判决,将古诚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眼中那点希冀的光,瞬间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叶鸾祎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和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心中某处尖锐地刺痛了一下,但立刻被她用更坚硬的冰冷包裹起来。
不能心软,不该心软。
这就是教训,这就是试图对“物品”投入多余情感的代价。
“盗窃主人物品,是这里最不可饶恕的过错。”叶鸾祎的声音清晰而残酷。
“按照规矩,本应立刻移送法办。”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古诚微微晃动的身体,继续道。
“念在你跟了我这些年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一次体面。”
她指着卧室门外,那里是通往楼下大厅的走廊,也是这个家核心区域的界限。
“现在,滚出去。跪在客厅门槛外。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身,不准进门,也不准离开那一步。”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我要你跪在那里,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背叛我、触碰我底线的人,是什么下场。
也让你的爱……”她嘲讽地加重了这两个字,“好好经受一下风雨和目光的检验。”
“至于你,”她瞥了一眼止住哭泣、暗自窃喜的林晚,语气淡漠,“暂时留下。
如果后续再有差池,你知道后果。”
林晚连忙跪下:“谢谢主人!谢谢主人!我一定加倍努力!”
古诚已经听不清林晚在说什么了。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主人的话语,字字如刀,不仅否定了他的忠诚。
更将他那份小心翼翼捧出的、卑微的爱意,踩进了最污浊的泥泞里,还要让它在众目睽睽下曝晒、凌迟。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对着叶鸾祎,深深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标准到极致的、却充满死寂的鞠躬礼。
然后,他直起身,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卧室门口。
他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僵硬。
走过林晚身边时,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
他跨出卧室的门槛,走过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走下楼梯,来到空旷冷清的一楼客厅。
最后,他在那道将玄关与客厅分割开来的、光洁的大理石门槛前,停住了。
他转过身,面向楼梯的方向(虽然看不到楼上的主人),然后,缓缓地、笔直地,跪了下去。
双膝触及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膝盖的旧伤和新痛同时传来,但他毫无所觉。
他只是挺直脊背,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侧,目光低垂,望着眼前光可鉴人的地面,望着那道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天堑的门槛。
他被驱逐出了那个有她的空间,被罚跪在这象征界限与耻辱的门槛之外。
这是比任何鞭打都更残酷的惩罚,是社交性死亡,也是对他情感最彻底的否定和践踏。
楼上,叶鸾祎站在卧室窗边,窗帘拉开一道缝隙,目光冰冷地俯视着楼下客厅门槛外,那个如同石雕般跪着的身影。
她如愿以偿了。
用最决绝的方式,划清了界限,惩罚了“背叛”,也亲手将他推得更远,试图浇灭那不该存在的“爱”的火苗。
可为什么,心口那片冰冷的空茫和刺痛,并没有减轻,反而随着他跪下的身影,不断扩散、加深?
林晚则在佣人房里,捂着嘴,无声地笑了,眼中满是扭曲的快意和野心。
第一步,成功了。
接下来,这个家,这个位置,都会是她的。
那个碍眼的古诚,很快就会彻底消失。
冰冷的门槛内外,跪着绝望的忠诚,站着冰冷的决绝,藏着恶毒的算计。
一场由嫉妒引发的栽赃,将本就扭曲的关系,彻底推向了崩裂的边缘。
而试图用新人来断绝旧情的叶鸾祎,此刻才隐隐意识到,有些东西,或许并非“断绝”就能轻易了结。